元禆又又亲了她鼻尖一回,在她腰下头垫了几个松软的抱枕,把摆着早点的小几挪到她跟前儿,一切“服侍”妥当才离去。只留下可怜巴巴的庆云,已然从太弟殿下的贴身内监“贬”为豹奴。旃檀招了招手,赏了他一把金锞子示意他把碧娅带下去。
旃檀托腮,有一口没一口的含了羹露,倒想起元禆方才的话。
他说她对着他就像她阿嫂在兄长面前那般扭捏,是什么意思?
她素性矜傲自我,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更不懂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的狗屁道理,之于男子,视若玩物,最是瞧不上女流之中叁从四德之辈。可偏巧她家里就占了叁个,杨氏、素柔、和毗湿奴从北地娶来嫂子的云氏。杨氏小门小户出身,毫无头脸顾忌,扮娇怯装柔弱,无所不行,带得素柔也不自重;她阿嫂更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秧子,总是一副不知所措、不能自理的模样儿,可就这样的人,夜半叁更爬起床来却是得心应手,从边城飞入长安,一家子都扒在郁家身上虱子似的甩不掉。云氏一向对兄长唯唯诺诺、百般奉迎,一副讨好的下流小人嘴脸,同她那个卖女求荣的爹没什么分别,更可恨的是嫁过来数年,说话仍不敢大声,支支吾吾地露出无辜怯意,好像她兄长毗湿奴是什么吃人的老虎,郁家是个虐待子媳的火坑。
可历经了昨夜那一遭,她里头就好像有什么变了,像是一颗从心儿里坏烂的桃儿,酿了甜腻到龌龊的腐坏蜜水,一想起她那嫂子,就又禁不住回味起夜里头,元禆又狠又凶,捅得她腹中又酸痛又甘美,羞耻的快意像是烈酒一般灌昏了头,叫她一时忘却了旧日,被他把握于掌间,丹心融成一块糖饴,只剩暴涨的甜蜜的爱欲和牵丝般不明就里的哀楚,那双深幽的瞳盯得她浑身酥软颤栗,心里一阵阵慌惶惊惧,无力反抗,只能柔顺地依就他的摆布,热意顺着颈子爬上面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似乎也渐渐明白了自己阿嫂一见兄长就缩手缩脚的缘故……其实她从前便应隐隐知晓其中缘故,只是未切身体验,终不知其中玄奥,可如今,她终也懂得了……
时是仲夏良夜,星夜疏朗,却格外有些闷热。旃檀早早回了房,合衣卧在榻上,不一会薄汗便覆了全身——她一向畏热,夏暑时节最难消受,饶是几扇窗子都开了,也只是偶有微风扫着窗楣,不肯入内,闭眼卧听园中风叶婆娑,鸣虫喓喓,实比画饼充饥,适得其反。
她在床上辗转几次,终究难以入眠,烦闷地撩开床帐,却见打扇的丫头早已伏在脚塌上睡了过去,额头鼻尖儿上都坠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暑日难熬,就算是下人,弄醒了,这个季节怕也是再难睡过去,还不如自己去水榭回廊那边借借湿气消一消暑热,想到这她便下床踩了鞋,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向外头走去。
天边悬着一轮将圆不圆的月,洒下缕缕清辉,竟也无需点灯。旃檀拢了外袍在园中游荡,的确比室内凉爽不少,沿湖踱步,偶有和风掠过,卷起阵阵荷香,沁入肺腑,无比舒畅。几只闲睡白鹭浮在湖间,见有人来,也不过是懒懒地抖了抖羽毛,微微扭身从洲渚游入莲叶下,雪白鹭身颤颤,倒像是星子坠落在漆黑的水面上。侘寂美景,清芬馥郁,她竟一时痴了,不知自己是在天上或是人间,寻香而行,误入一条剪径,两侧藕花拥夹,芦苇篷茂悠荡,点点萤虫翩然飘忽,虫鸣螽跃,簌簌飒飒,耳畔仿佛仙乐渐起,果真仙境。
不知如此痴痴怔怔地行了有多远,湖上都开始起了清雾,旃檀才懵然醒来,自己竟已游逛了这么久,沿湖大半,不知不觉地都晃到了毗湿奴这头儿来了,正欲转身远路返回,便听夜风中好似卷了声如泣如诉的女声柔柔而来。
旃檀一惊,旋即嘲解一笑,自己竟这般胆小!要是什么痴怨水鬼,何必放着毗湿奴这个精壮汉子来找自己?拢紧了外衫往回走,没想到耳侧又荡来了一声啜泣。
这晌她再不信自己听错,登时惊疑不定,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果然越走越深,那女子哀怜吟泣的声音便越明,竖起耳朵,又是一声:“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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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湿奴:(怒发冲冠)你做个人吧!
旃檀:诶?兄长何出此言?
毗湿奴:“痴怨水鬼何必放过毗湿奴这个精壮汉子来找自己”嗯?这不是你说的?
旃檀:(扇子挡脸)哎呀呀,你怎么知道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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旃檀:(悄悄把毗湿奴画像贴在门上)京中有言,郁大郎可治小儿夜啼,想必也能震慑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