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奈芙的视线越过波莉的肩膀凝视着叁位公龙，走上前半步，轻声询问道：“你们，想过为自己而活吗？”

波莉一听，眼睛都快瞪了出来，连忙走上前捂住叶奈芙的嘴，低声骂道：“叶奈芙你自己想死可别拉着我，这是国王定下的规矩，你敢反对那就是跟国王对着干，你是要加入埃忒尔和赫墨拉大军吗？！你他妈的疯了吧！”

而那叁位公龙更是一脸惶恐的低下头，捂住耳朵浑身颤抖，拒绝沟通交流。

波莉和叶奈芙虽然并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但也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

虽然叶奈芙占卜课差的离谱，但武力值确实学院中出了名的高。

叶奈芙轻松的反手擒拿住波莉，抬眼对着叁位公龙继续追问：“假若没有这些框架住你们的规则，一个完全平等的社会，你们会想为自己而活，做个自由自在无所拘束的龙吗？”

叁位公龙依旧紧闭着嘴巴，躲避着叶奈芙炙热的视线。

波莉的手臂被压着疼得厉害，她也算是见识过叶奈芙到底有多么执着，如果真的僵持着不回答的话，估计她的手要被叶奈芙也弄废。

于是波莉仰头对着他们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而后扭过头对着叶奈芙讥笑道：“叶奈芙，你不会是想教唆我的丈夫跟我离婚，你好娶了去吧！叁个！你吃得消吗你！”

叶奈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收到了眼神信号的叁位公龙都吓得浑身发抖，叁龙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鼓足了勇气，怯怯的问：“那……如果，按照小姐您的意思，我们以后都要自己养活自己？”

叶奈芙一愣，而后点头，“对。”

“还要交繁杂的税？”

“……对。”

闻言，公龙低头，表现的有礼又疏离，“妻子将我们从乡下穷苦地方接来城里居住，日日吃着热食，不用日晒雨淋，我们心怀感激。况且我们并没有谋生的技能，就这样……一辈子跟着妻子，也是好的。”

“可是……”

可是你们没有了自由呀。

叶奈芙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波莉一阵阵嘲讽的笑声阻止。

“叶奈芙你果然他妈的疯了！”波莉从叶奈芙的掌下逃脱出来，一脸深痛恶觉的指着叶奈芙的鼻子骂道，“你睁开眼看看这周围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吧！多少龙因日益繁杂的税收而破产流露街头与恶狗争食，喝着污染过的河水，每天遭受不公的毒打还无处申诉？”

“龙族向来争强好斗，你让我的丈夫离开我，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叶奈芙！你想当救世主、大英雄。拯救他龙，也要询问一下别龙的意愿吧！”

“整日活在自己的臆想里……呵。”

绞刑中群众的欢呼声与死囚突然爆发的、崩溃的笑声掩盖了波莉愤怒尖厉的骂声。

波莉的一词一句就像是一把锤子将她刚塑造好的世界狠狠捶成碎片。

叶奈芙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往后退了半步。

她真的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对的。

但她的私心却永远偏向阿尔曼，只能蹲下来将那些碎片拾起来重新粘回去。

可不知道为何，叶奈芙的心底总有一个沉重而缓慢的声音告诉自己：

就算粘回去了那又如何？

粉饰太平，却也掩盖不住那一道道如蛛网般蔓延的裂痕。

*

叶奈芙是在阿尔曼母亲的坟前找到他的。

蓝花楹树即使到了秋季却也依旧繁盛的绽放着，蓝紫色花雨随风飘落，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梦幻的世界，一个世外净土。

但叶奈芙却发现阿尔曼的身边站了叁个陌生人。

如鲜血般浓烈，又如火焰般炙热的红发……

那是……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一脸端肃走来的阿尔曼扯着胳膊拉走。

阿尔曼将叶奈芙带离了墓地，来到了一个空旷无人的角落。

“你来干嘛？”阿尔曼语气冰冷的询问。

叶奈芙抬头看着他，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穿着合身舒适的衣物，脸上的血污洗去露出白皙的肌肤以及那比母龙更加美丽精致的五官。

闻言，叶奈芙也没因他疏离的语气而恼怒，她连忙从小挎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阿尔曼，“我想把这个给你。”

阿尔曼看着叶奈芙手中那张烫金的邀请函，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而后偏头不去看她因期待而亮晶晶的双眸。

“我不要，你走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就当你不认识我。”

说罢，阿尔曼便转身要走。

叶奈芙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心里一痛，泪水在眼眶翻涌：“为……为什么。”

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阿尔曼这么讨厌、抗拒她。

是因为她不懂自由、龙权为何物吗？

可是她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慢慢的了解他了呀。

再给她一点时间，一点点也不行吗？

可是此刻的叶奈芙并不明白这该死又可笑的命运，她甚至开始埋怨起来阿尔曼为什么如此的绝情。

可其实，阿尔曼并没有错，叶奈芙也没有错。

只是她在原地踏步的太久的时间，阿尔曼曾耐心的等待过她蹒跚追逐自己的脚步。

可是他却一次次在叶奈芙的无知与烂漫中失望而归。

他疲倦了，母亲的死亡与姨母的冷漠苛刻不得不使他被迫长大，生长出自保的尖刺。

等到叶奈芙终于追到他时，他早已不在原地。

阿尔曼眼中挣扎之色愈发浓郁，可最终他还是抚开了叶奈芙惨白的手。

叶奈芙紧握着手中的邀请函，捏出一道道褶皱，冲着他决绝又冷漠的后背吼道：“那可是反叛者埃忒尔和赫墨拉！你真的要和他们在一起吗？！”

200年前，拥有着一头鲜红发丝的恶魔双胞胎埃忒尔与赫墨拉曾单枪匹马的独闯玛丽乔亚王宫，给王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以至于到了如今，国王都需要征收繁重的税来弥补这些空缺。

在龙们眼里，这对双胞胎是灭国恶魔，但也有龙认为他们是救赎的光芒，但拥有后者想法的龙现在都扎堆埋在坟地里。

炸掉玛丽乔亚王宫的计划自然是以失败为结局，但国王殿下却在那一战中失去了一条腿，那对双胞胎也没有落下好处，因为哥哥埃忒尔被国王砍下了左臂。

至于妹妹……

叶奈芙抬头向那对恶魔双胞胎看去，那双胞胎亦向她看来，那张近乎一模一样的五官都张扬的笑着，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丝毫不差。

但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叶奈芙探究的视线。

——那应该是双胞胎反叛者的军官。

阿尔曼冷笑一声，转过头凝视着叶奈芙，一词一句犹如利刃：

“我以后如何，不需要你关心。”

“况且，我还是未婚公龙，你和我距离如此之近，恐怕明天上绞刑台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