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odipus
28/5/30
字数:21882
【第九章宿命】
三月绿游枯梢,杨柳秋千丝绕,飞花半枝风流,争闹佳人巧笑。
红妙,紫妖,可怜空闺心躁。
阳山南郊的春色来得凶勐,鸟鸣林幽,绵绵丝雨眨眼间为寂寞许久的空山换
上新颜,一片盎然的生机唤起人们心中的希望,此值一年之计,天气回暖,是外
出踏青的好时候。
金羊观中摩肩接踵的游人手捧香烛,表情虔诚,口中念念有词,恰逢姜太公
圣诞,这座三清圣地也开展典祀,吸引着想讨好运的外客。
人群中两个撑着阳伞美人正挽着手向后殿挤去,靓丽的俏脸让她们颇受身遭
男性瞩目,容貌不分高低,只是不同的心情各增添了别样的韵味。
颦若西子的女人穿了一件细横纹的宽松衬衣,七分袖口缝了蓬松的褶皱,搭
配一条磨毛边的深蓝牛仔长裙,因为远足的缘故,特意选了复古的白色球鞋,另
一个美人穿着高领的黑色雪纺衣,水磨发白的修身的九分裤,脚上踩着坡跟鞋同
样是暗色系,打扮得深沉,气色却格外红润。
一周前还险些翻脸的胡仙儿和龙婉玉,在丁老的酒宴之后很快和好了,夜总
会老板娘虽然付出大笔金钱,但换来后台张军的一时平安,而失去清白的女教师
也只能依靠唯一的损友。
当胡仙儿看见老友哭泣无助的模样,于心不忍,主动提出陪闺蜜拜神解灾,
女人之间的情谊总是如此奇怪,脆弱不堪又坚韧无比。
狐媚女子拉着女伴的胳膊,挤开几个排队的看客,抢到一个空蒲团,大喊:
「小玉,快拜,这是太上老君,灵得很呢,有求必应!」
「慢点,老仙,别推我呀,哎,给我点零钱……」
美少妇踉跄着跪进人群,回头接过递来的一把零钞,慌忙的送上随喜,磕了
三个头,值班的道士因两人大声惊呼皱紧的长眉,看到投入桉中的纸币,才舒展
开来,作礼递上三支青香。
「说了吗?」
见同伴不到十秒就出来,胡仙儿着急的问。
龙婉玉带着疑惑,焦虑的说:「什么呀?我拜好了,快走吧,这里烟好浓,
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心里想的事啊,说是有求必应,你要求出来,不然神仙们怎么帮你!」
冶艳熟妇解释着,又把朋友推进队伍。
排了几分钟,等到机会,女教师看着庄严的塑像,郑重的跪伏下去,心中默
想:「请保佑我的丑事永远不要被老公知道……」
踏出门槛龙婉玉还神叨叨的想着,刚才一股脑许了好多愿望,也不知道九天
之上的仙人们能不能听到。
「都好了?我们再往后爬一进,我认得一位熟人,让他给你算算!」
女老板有了新提议。
美少妇摆摆手,痛苦的说:「不行了,我快被呛死了,我要去茶堂休息,老
仙,你行行好,帮我去一趟。」
「你这练体育的,身体还没我好,爬一会山把你给累的,我要上去了,你得
请我吃茶点啊。」
胡仙儿抓错重点,洋洋得意的说。
交了生辰,两人分头行动,龙婉玉找了个僻静的座位,点了一壶碧茶,就着
瓜子欣赏遍野灿烂,胡仙儿爬了百余阶梯,跟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相谈甚欢。
「钟真人,那今年这财运,就是先破后立咯?真好,我还怕收不回本呢,哈
哈。」
夜店老板娘捂着嘴没有笑出声,显然对推算结果十分满意。
老道捋着胡子说:「没错,是你的命,比前几年少了劳碌,前途大好啊!」
「哦,对了,我这还有一个朋友的,也请真人帮忙看看。」
熟妇说着摸出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
「一九七三年,十月七日,早五点三十三分……」
老头轻声念着,抽出黄纸端正的推了坤造,放下笔说:「问什么?」
胡仙儿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她之前从没算过,这回丈夫遇到麻烦,想算
算家庭,还有感情。」
「唔,这个……从命数看……应该是你多年好友,有些话……不好讲啊……
……」
道人掐着手指,明显已有了结果,犹豫着不愿开口。
端坐一旁的女人神态自若,拿起批书看了一眼,笑道:「钟道长但说无妨,
要是这命确实够烂,我不转告,就当她没来过好了。」
「那我就直说了,此女犯桃花是个克夫命,只怕他男人这回凶多吉少啊……」
监院在命理之道上专注多年,话里不带感情,只有一种见到罕物的兴趣。
胡仙儿困惑的问:「可是她这些年都没出过轨,挺专情的呢!」
「官多身弱,月坐咸池,地支冲合,日时相刑,财旺遇水,受殃空亡。」
老人晃着脑袋诵了一段口诀,面色和善,眼光里露着不屑说:「女子偷情之
事,怎么随便向旁人说得?」
「大师的意思是?」
艳妇还未明白。
钟云批道:「此女近十年倒是本分守己,只是新婚前后,便逢几段孽缘,其
中真相应该向你隐瞒,胡女士把别人当朋友,恐怕对方不是这么想的。」
「噢,误会了,误会了,那段时间她在国外,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嘛……」
老板娘恍然大悟的回应。
老道士意味深长的微笑,喝茶润嗓,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八字却有趣得
很。」
「真人这么说,让我好奇了,不如详细的解说一番。」
女人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奉了过去。
收了财物的道人,看在诸多星君的面子上打起精神,分析开来:「她命里有
三个煞星,个在月柱上,称为咸池桃花,这是一种命理学上的凶神,主使人
奸诈、卑鄙,说明她容貌上佳,但是酗酒无度,又喜爱寻欢作乐,最后散尽家财
,你看她此柱上本有天乙、太极、将星,可惜困于咸池,让吉凶颠倒,气质虚荣
狭隘,一生注定过着低贱的生活。」
老头停顿了,对面的胡仙儿听得痴了,一言不发,于是他又接着说:「第二
个是受地支影响,一冲一合,其名沐浴桃花,此煞主浪荡飘零,这种人一般情欲
旺盛,寡廉鲜耻,对男女之事很为开放,所以是非极多,到头来无依无靠,孑然
一身。」
往壶里续了开水,一片雾气荡漾在桌面,老道又谈到:「最后一个,也是最
厉害的,名为滚浪桃花,命数半适半刑,是大凶之兆,情感纠葛接连不断,像滚
滚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命中有此的女人,大多天性yín_luàn,会遭色情之灾,
克夫伤子,如果与人结合,则婚姻破败,困顿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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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彷佛预料到龙婉玉的悲惨,道人摇摇头说:「这都不是关键,她命中财
生官旺又有空亡,日支是大水象,说明她注定是要依靠异性,却留不住他们,会
经历很多男人,并且因此获利,只有娼门中人有这些特点,可以说你的这位女性
朋友,乃是天生的妓女命啊。」
「嗯,大师说得真好,不过她过得挺顺,还是个阔太太呢……」
胡仙儿心中巴不得老道铁口神算,这样的美人要是来黑豹上班,必定是一棵
摇钱树,但事实正好相反,让她起疑。
老人耐心的解说:「有照片吗?让我看看吧,这推八字算命,也不尽然准确
,人的命运先天决定了一部分,是后天的努力,否则生日相同的人千万,难
不成都过得一样?」
「手机里有,不是很清楚,也不知行不行啊……」
夜店女老板翻出一张合照,把龙婉玉的那部分放大了递过去。
钟道人细细端详片刻才还了回去,无奈的说:「不错,生得一副俊俏面孔,
三庭五眼,看着是有福之人呐,她丈夫应该是很有能力的贵人,如果不是受到帮
助,早已落入风尘了,难就难在她能否守住家庭,这一对本夫妻无姻缘,阴差阳
错罢了……」
女人听着又想起十五年前,这份感情何尝不是错综复杂,时间终于还是抚平
伤痕,让往事如烟。
求了两道吉符,胡仙儿撑着伞往拾级而下,时近正午,太阳变得毒辣,一个
穿着褐色衬衫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他低头数着楼梯,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路况
,两人不小心撞了满怀。
冶艳熟妇握把松脱,价值不菲的名牌货沿着层阶滚落下去,她怒喝:「怎么
走的?你他妈没长眼吗?」
那男人涵养极好,即便听到脏话也不怒不恼,挠着头顶道歉:「不好意思,
走得太快了,我帮你捡起来。」
趁着那中年人拿伞上坡,胡仙儿这才有空打量他的面貌,须发浓密,留着打
理整齐的络腮胡子,眉眼之间充满了快乐的情绪,看着有一种自然的亲切,平日
应该有健身的习惯,紧绷的棉质短袖下,是满是肌肉的黝黑大臂。
善于交际的女人寻了个话茬:「没关系,你这胳膊练得不错嘛……」
「嗨,在家用哑铃瞎玩的,这伞拿好,我先上去了。」
中年男子没有聊天的意思,三步并做二,流星赶月的攀了好几层石阶。
「柳大老板,慌什么呀?」
胡仙儿娇媚的声音,绳索般套住急行的脚步。
健壮的男人困惑的回头,略带歉意的问:「对不起,你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呐,上个月好说歹说硬要台费八折的,不就是你嘛!」
熟妇抠着指甲里的香灰,心不在焉的说。
姓柳的男人局促的搓着手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原来是胡小姐,那时
候灯光太暗了,没想到太阳底下这么漂亮!」
「说笑了,今天能再遇到,有缘呐,这卡你收好,下次想打折就不用再叫我
了。」
女人浅浅一笑,从随身手袋里寻出张银闪闪的卡片。
男子接过,小心的放进口袋,欠身道:「还有约,真的要上去了,这个能给
酒优惠吗?」
「哈哈,柳老板真直爽,你来的话,免费送两瓶红方。」
胡仙儿哭笑不得,还是故作大方的说。
夜店老板娘到茶室的时候,龙婉玉已经换了新茶,紫砂壶里的乌龙还有些温
度,一盘盐津桃肉码放整齐,明显是刚端上来的。
「哟,贪吃!」
归来的女人嗔怪道。
女教师轻笑着辩解道:「哪有,我刚才遇见熟人呢,一个学舞蹈学生,她男
朋友上去求签了,就聊了一会。」
「哦?这么巧,我刚给你要了张符,拿回去压床底,真人说你是贵妇命,老
李肯定能逢凶化吉!」
胡仙儿耍了个心眼,没说实话。
龙婉玉珍惜的收好礼物,感动的说:「谢啦,老仙,还是你对我好……」
「姐妹之间,不计较这些,我也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嘻嘻。」
心机深重的熟妇说得毫不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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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的愿望成真了,李红卫永远没有机会知道她的丑事。
他死了,据说撤离时一发火箭弹炸在吉普车上,七个中国人丧命他乡,有关
部门捂住事实,至今没有媒体报道,他们没有名字的逝去,连尸骨也寻找不得。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像电视剧本里写的那样发展,周一下午龙婉玉刚下课,
手机在更衣室的柜子里响个不停,看见六个家里固话打来的未接来电,她心里咯
噔一下,令人恐惧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双手颤抖的接通了,儿子声音急促的说出坏消息,直到美少妇赶回家,她仍
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
「我不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没了……」
龙婉玉满脸泪水,哭泣着对沙发上的三个男人说。
西装革履的是李红卫多年的合作伙伴老陈,也是公司第二大股东,他扶了扶
眼镜说:「婉玉,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遗憾,我和老李认识快二十年了,我心
里的悲痛不比你少啊,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尽快解决。」
「玉姐,这是我托人从维和部队弄来的文件,大哥的名字就在里面,我也不
愿意这样,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拖下去会越来越糟的!」
说话的是另一个梳着中分的男子,他是公司的法务部主任,比李红卫小了一
轮,两人是远房亲戚,按辈分是舅甥关系,长久以来以兄弟相称。
女教师抹了一把眼泪,哭问道:「jūn_duì就不能把他送回来吗?活要见人,死
要见尸,如果红卫平安,我没法跟他交代啊。」
「嫂子,你看这名单,你现在要是不办,公司同样没了,我哥在天上也不会
怪你的。」
坐在女人身边的是李红卫的亲弟弟红国,他愁云满面的塞过一张单子。
龙婉玉看着表格里丈夫面无表情的证件照,不禁悲从中来,多么希望能像以
前一样,躲进遮风挡雨的怀抱,可理智残忍清醒的告诉女人,大半生活已然永远
的失去了。
「你们给我几天时间吧,让我想想,他生意上的事我从来都没接触过,现在
就要我拿主意,我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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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捏着衣角,六神无主的说。
老陈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凉白开,安慰道:「好吧,说了这么久,你也需要缓
冲,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愿意收购股权的人,最快下周一就能办,这星期你好好休
息吧。」
「姐,大哥那边还有些别的遗产,一间小公寓,你作为继承人,有空去
看看,地址在建设路那边,我发你手机上。」
外甥阿东说着拿出移动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
龙婉玉抬起头,惊诧又奇怪的问:「什么房子,我没听红卫说起过……」
发型搞笑的法律顾问两手一摊的说:「我也不清楚,房产证是我们在办公室
的保险柜里找到的,但是没有钥匙,所以还麻烦你请个锁匠。」
「嫂子,妈和小妹那边还没告诉她们,我怕她们接受不了,先暂时瞒一段时
间吧,你跟小瑞讲好,让他别说漏嘴了,那套房子我也跟你去看看,合适的话卖
个好价,妈那一半我先留着……」
李红国装作关切,三句话离不开钱。
女教师由悲转愤,想起丈夫平日谦和的为人,带着怒意说:「二弟,就算你
们家有一半,这也是我们两口子的共同财产,斯瑞也有一份,红卫现在生死未卜
,就算他真的走了,你们到家里又要卖公司,又要分遗产,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对
你们的照顾吗?」
「婉玉,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当时我就不同意他借钱,现在都讲法律,他
人没了,这笔账还在你头上!」
老陈理亏之下,高声把责任都推了出去。
「别说了,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不管红卫怎么了,我一定要查清楚。」
女主人双眼通红,冷着脸打开大门,说出逐客之语。
男人们互相交流眼神,老陈领头发话:「好吧,节哀顺变,这点钱是我们几
个人的一点心意,你收好,有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三个人离开了,家里又恢复了平静,除了几行脚印,一切都跟平时没有区别
,只是男人再不会回家了,龙婉玉推开儿子的房门,男孩静静的躺在床上,瞳仁
失神的看着天花板,枕头浸入的泪珠,洇出一条不规则的痕迹。
窗外的枝头上,晚发的悬铃木刚刚钻出芽孢,艳阳万里,百日的煎熬没有等
来企盼的佳音,女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犹处于凛冬之中。
「爸爸不会再回家了,对吗?」
少年的嗓子嘶哑,眼眶红肿,从喉咙里挤出一些声音。
龙婉玉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儿子的肩膀,眼睛盯着地板,问题没有答桉,她
不敢看接触那对丢失焦点的目光。
「他……还在国外呢……妈妈……也不知道……」
母亲的话音越发的低沉,她无法做出保证,在一阵心酸中,掐断了最后一点
力量。
李斯瑞侧过身体,面对墙壁,哽咽着说:「我好想爸爸,你让他快回来吧…
…」
「妈妈……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不管爸爸在哪……一定……让他回
家……」
脆弱的美少妇面对噩耗,很快濒临崩溃,看着儿子强忍哭声,也跟着难过起
来。
女教师又想起跟丈夫相伴度过的十五年,每一次离别和重聚,每一回吵架与
和解,过往像跑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画面闪烁跳跃,千万倍的放大
着喜悦和悲痛,奉子成婚的关系,从最开始就少了爱情,只留下同床异梦的遗憾。
「你告诉爸爸,他还没跟我一起打过篮球,答应我好几个月了……」
两道湿痕划过少年的鼻梁,嘴唇也尝到咸味。
「好……斯瑞……你别难过……我们一家人……会团圆的……妈妈先去做饭
了……」
龙婉玉再无法承受压抑的气氛,找借口逃走了。
颜色鲜艳的房产证留在茶几上,大红色的封皮让人无法忽视,女主人本想晚
上再看,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她隐约猜到这小小的本子证明了什么,可
心碎成粉末,既然痛得麻木,也就不难过了。
大约四十平的房子对一家人来说太小了,但对于一对偷情的野鸳鸯来说,是
一处再合适不过的爱巢,房屋交易不过一年有余,楼盘的名字很熟悉,在办公室
无意听王主任提起过,是那种精装的套式公寓,仅有五十年产权。
建设路是大商圈最外围,距中心地带超过十公里,听说年底地铁修通,房价
还会上涨,不少人都开始考虑投资,龙婉玉抱着一丝侥幸,猜测也许那是一处无
人居住的空房,不过能肯定的是,这处地产能换来一笔不菲的金钱。
晚餐是简单的挂面,酱油汤里一团浅黄的面条,上面卧了一个鸡蛋,儿子没
有胃口,扒了一半又回到床上,美少妇哭累了,反倒吃得爽快。
洗碗收拾之后,时间才刚到八点,女主人回到卧室,心里空落落的,等待一
个不归的人无异于无期苦刑,在漫长的时间里消意志,会把人变成行尸走肉。
从儿子那儿拿来的武侠还放在柜子里,龙婉玉脱光衣服,窝在被子里,
强迫自己看进去,上次的标记还在,谁料到短短十天便能物是人非。
剩下的章节不多,很快到了结局,王语嫣离开段誉,再回到疯癫的慕容复身
边,女教师记忆,她分明记得两人最后成为一对,在大理国双宿双飞才是,
原来作者修订时连这些内容也做了修改。
天底下的事,哪有尽如人意的呢?段誉一心追求的不过是虚妄业障,他爱上
的是石洞中的塑像,而非相貌相似的王语嫣,真正适合的伴侣,还是一心为他的
木婉清,老先生写了一辈子的武侠,直到晚年才悟出道理。
遗憾的结局没有引起龙婉玉的共鸣,缺少爱情的婚姻也许没有幸福,但却是
她费尽心机争来的,没有意识到此中因果,只将李红卫的意外亡故当做偶然。
两口子一起过了十五年,女教师过上了原本不属于她的生活,为这个家庭也
付出青春华年,那套小公寓没理由不收回,不管里面到底有没有一个千娇百媚的
小三,没到手的要敢抢,注定有的要抓紧,这是女人一贯的作风。
周末夜里是个好机会,如果没人就趁机换了锁,把东西一扔,再无别的麻烦
,即便有人也不会设防,练了多年的体育,论起打架龙婉玉很有自信,唯有的麻
烦在于,她不能单枪匹马的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该有个帮手的同伙。
要让胡仙儿去肯定是不行的,夜店老板娘跋扈惯了,肯定会带上一堆小弟,
把事情闹大简单,再想收拾就很困难了;李红国倒是个人选,性格无赖,动手也
不差,可他太贪心,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妖。
其他的人更不用考虑了,学校里的同事们哪个不是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躲还
来不及呢,龙婉玉也不想让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知道这种事,她把手机通讯录翻
了个遍,最终敲定一个最不可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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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港」
在城北也有分店,作为阳山首屈一指的餐饮公司,近年也是四处开花,不但
川湘菜做得地道,也兼营精致的淮扬菜,虽然价格略高,口碑向来不错。
龙婉玉坐在窗边,心思一点没放在满桌好菜上,眼神不断瞟着对街的一处低
层建筑,七楼阳面能看见两户人家的阳台,一边放了杂物,另一边空荡荡的。
女教师心里乱极了,她原本希望李红卫遗留的是一套空宅,临到此地,脑子
里又荒唐的想,要是里面真宿有一个女人就好了,两个人正好扯平,丈夫出轨在
先,自己的身体仅仅被别人摸过,什么也算不得。
也许是早有预感,也许是外出赴约,美少妇今天精心化了澹妆,穿着一件衬
衫款的连身半裙,上身是简单的澹青色翻领,一牌珍珠扣延续到小腹,胸前还有
两个复古的口袋,衣服下围直接拉长变成裙摆,覆过膝盖,同色腰带在中间系成
蝴蝶结,衬出玲珑有致的梨形身材。
餐桌对面,坐的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他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布料
上乘,显然是高端定制的,五官轮廓分明,方正的下巴显出非凡的男子气概,双
目神湛,眉峰锐利,斜向后背梳头发修成干练的偏分,他没有对饭局的目的产生
好奇,只是安然的享用。
「这蟹粉狮子头,味道还算不错,不过跟我在扬州松鹤楼吃的,还差了一些
,主要还是不够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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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子品尝着汤盅里的肉丸,专业的评价到。
美少妇叹了一口气:「扬州是个好地方,我还没去过……」
「哦?你喜欢旅游的话,有空可以去一趟,现在三月,正好是季节。」
男子嚼净嘴里的食物,提出建议。
龙婉玉摇着头,满是哀伤的说:「我现在没有心情,不瞒你说,家里出了些
事情。」
年轻人关心道:「嗯,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只是不方便过问,如果你当我
是朋友,不妨说来听听,很多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蒲先生,我们认识不久,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确实遇到一件棘手的
问题……」
到了紧要关头,女人也不隐藏,直截了当的说着。
蒲姓青年大方的回应道:「不嫌弃的话,叫我云涛吧,我家里有个姐姐,也
这么叫我,次见你就觉得很投缘,是个实干的人。」
女人难得的露出一点开心的表情,说道:「怎么,我像你姐姐吗?蒲先生,
你把我叫老了啊,我们还是平辈相称吧,我叫你云涛,你叫我婉玉好了。」
「好啊,既然是朋友,你的事我也有义务帮忙,你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出一
份力,你低价卖我一套房子,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蒲云涛放下碗筷,做出专心聆听的摸样。
龙婉玉又看了一眼窗外,解释道:「云涛,我们家先生在国外,暂时没办法
回来,他名下有一套房子,我想去看看,又担心里面有人……」
「哦?这房子你之前不知道吧,婉玉,你没跟我说实话啊!」
蒲云涛浅笑道。
美少妇低下头犹豫的说道:「不,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我也不太了解……」
「实际上你刚开口我就知道,你怀疑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是了,毕竟我初
到,这种事确实不便让身边朋友知道。」
男子一口气说完,喝掉剩下半杯饮料,脸上倒没有不满。
「我……我实在没什么朋友,只是对你有一种……亲近,不是……是信任…
…」
被对方识破,女教师心口不一的辩解起来。
男人带着从容的笑意,摆摆手说:「你啊,不用解释,我也是次遇到这
种事,我可以陪你一起上去,应该就是旁边这栋楼吧,你看了好半天了,不过…
…」
「我……唉……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什么?」
对男人的态度颇感意外,龙婉玉不知如何接话,只胡乱答谢着。
「不过,你要确定你先生的意思,还想过下去的话,现在上楼恐怕不是一个
明智的决定,如果想离婚,更不应该打草惊蛇。」
蒲云涛的想法很成熟。
龙婉玉看着碗里的饭粒,表情黯然的说:「没关系,他不知道最好,已经…
…已经不重要了……」
「好吧,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婚姻状况,你定个时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男子说完抿着嘴,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我想……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美少妇试探的问。
蒲云涛看了日程表,回答道:「明天公司加班,客户后天来谈判,需要提前
准备,你想晚上去,不如就今天晚上吧!」
女教师并无异议,按她的想法自然越早越好,点点头说:「好,那我们先吃
完,下午找地方坐一会儿,商量一下,顺便找个开锁师傅。」
男人往碗里加了些饭,又动起筷子,他老家在沿海,中意这种清澹的菜品,
龙婉玉也跟着吃起来,这青年办事干脆,意外的让她感到心安。
一盘野生马兰头跟香干炒在一起,夹到嘴里,美少妇才发现已经有些凉了,
面前的男子吃得津津有味,也让她胃口大开,原本对挑剔食物的性格也悄然改变
了。
蒲云涛绅士的结了账单,让打算请客的龙婉玉感到不好意思,他刚来阳山不
久,但对于各种休闲娱乐场所已是了然于胸,出了餐厅,两人没有开车,步行短
短十分钟,就到了一处私房咖啡厅。
这是一家位于附近写字楼十层的小店,地方不是很大,主要服务于楼里上班
的白领,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店内并不嘈杂,服务生在柜台后面摆放着精致的糕
点。
龙婉玉点了一杯美式,蒲云涛也要了相同口味,他们没有坐在大厅,靠近玻
璃幕墙的一端被店主分割成数个雅座,正是商谈要事的好地方,而最大的优点,
是能正好看见那栋公寓楼侧面的情况。
二人面对坐下,先说了些闲事,不知怎么的谈起家庭,蒲云涛父母早逝,大
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一家跨国企业,最近开阔业务,调到阳山领头新办的分公司。
没几句女教师也把家底交代了出去,当她说起李红卫事业不顺的时候,蒲云
涛好奇的询问工作上的事,没想到龙婉玉对丈夫单位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倒让他
大跌眼镜。
年轻男子暗自想着:「看着挺精明,没想到也是个靠家里男人吃饭的,果然
漂亮的女人都没脑子。」
「年轻有为,说话也风趣,唉,老李十年前也是这样,唉,人都没了,还留
下些糟心的事……」
美少妇则想得完全相反,除了赞许,也触景生情。
在天南海北的交谈中,时间飞快,初春的夜幕降临了,约好的锁匠也按时抵
达,是个面目沧桑的中年人,额头上凿着几条深刻的抬头纹。
蒲云涛领头去了物业,说明情况后,领班派了两个保安打开锁禁,一行五个
人进了电梯,来到二栋七楼的号门前。
「我们先敲敲门,登记册上看,这里是有人住的,按规矩……」
一个小年轻明显是刚来,陪着笑向美少妇解释道。
「哼,住户叫李红卫吧,我刚才看了,他是我老公,敲什么门,直接开!」
龙婉玉推开他,向锁匠命令。
那保安不服的说:「女士,我们这有规定……」
「没事,没事,她是户主,就让她开吧。」
另一个保安世故些,大概见过这种场面,拉住同伴,一副看戏的摸样。
「行,您请便吧,不过这层楼还有另外两家住户,尽量文明一些……」
年轻的保安不屈不挠的形式着职责。
女教师听了心中气恼,对两个保安嚷到:「我不文明了?怎么说话呢?我进
去自家的房子,有什么不行的!」
「好了,婉玉,别跟他们置气,我们先进去,处理好了再交给物业。」
蒲云涛不失时机的表现。
锁匠却说:「你们谁拿主意嘛,要开我现在就动手咯。」
「开,我说了算,出事我负责。」
龙婉玉说得极为坚定,斩钉截铁的盖过其他声音。
众人安静了,开锁师傅取出工具,对着门缝一铰,机簧向内弹回,没有反锁
的大门不到两分钟就打开了,女教师握住把手向外拉,一条安全链却紧紧扣住门
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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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你们别进来……我已经报警了……」
话语的主人似乎是个少女,由于惊吓,稚气的音调微微颤抖,门外的美少妇
听了,眼前发黑,一种无名的悲伤从心里弥漫开,她四肢发软,几近跌倒。
「不……不可能……红卫不会有别的女人……我对他那么好……怎么会……
这不是真的……」
真相近在咫尺,龙婉玉无法接受,一遍遍的在心里否认。
「你还好吗?婉玉,不能坚持的话,先休息,我帮你找律师。」
蒲云涛搀住无力站立的美人,安慰道。
「里面……有人?」
女教师失魂的问。
四个男人显然都没有处理过这样棘手的事,互相看着点了头,还是那个年轻
的保安先说话:「女士,我们这边显示,您丈夫每个月的水电物业都按时交纳,
所以应该是有人长住的……」
蒲云涛挡住他人的视线说道:「婉玉,没关系,我们走法律途径,把房子先
要回来。」
「不,我要进去,我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骗了我们家老李。」
龙婉玉说着,挣出人墙,狠狠的往门上锤了一拳。
「您别冲动,既然她报了警,我们还是等警察处理吧。」
另一个保安说。
「你们别管,我今天一定要收拾这个贱人,把链子弄开,赶紧的。」
美妇指着两个穿制服的男孩喝了一句,催促起锁匠。
「行行行,我弄嘛,大家都看见了,房产证是她男人的名字,一会有问题,
不要找我就是嘛。」
老师傅唯唯喏咯的应了一句,用压力钳拧断铁链,老实的退到一边。
龙婉玉用力一拽,铁门砸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愤怒让她充满了力量,流星
大步的冲了进去,蒲云涛紧跟着也跑起来,两个保安对视了一眼,耸肩摊手也走
进房去,只有中年锁匠事不关己的留在门口。
隔壁的住户打开门,试图一探究竟,楼道空了,只有开锁师傅感叹道:「没
啥子好看的,抓小三嘛,常见得很!」
一伙人挤过玄关,客厅没有人,龙婉玉踹开卧室,只有一张铺设整洁浅色单
人床跟摆满书籍的长桌,正要回头,发现蒲云涛站在身前。
「小姑娘躲在厕所里,你冷静点,别气坏身体,我把她叫出来,坐下慢慢谈
吧。」
青年耐心的劝说。
「让开!你……你让开……我要教训那个骚货……他妈的……我要杀了她…
…」
女教师大哭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男子胸口擂过粉拳。
「别这样,婉玉,我们是有道理的,不用动手。」
蒲云涛捏住女人的手腕,继续分析着形势。
龙婉玉泣不成声的喊着:「呜呜……放开我……什么都没了……放开……呜
呜……我杀了她……我弄死她……」
「怎么了?什么没了?」
蒲云涛追问。
女人趁着男人放松警惕,挣脱控制,朝厕所跑去,两个保安正在门前低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