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有钱。”寂听想尽量让她宽心,但钱的事她又不能说得太细。
若是寂敏知晓那些钱的来源,怕不是要被她活活气死,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清高地把那些钱看作是多干净的钱。
寂敏提到这茬就心里难受,病态枯瘦的脸上这会是一点笑都没了,“从你上大学到毕业,这几年妈都……我像死人一样躺了四年,什么都没帮上你不说,还成了你身上最重的枷锁。刚醒来那两天,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到底,都是我偏帮恶人,自食恶果,这些咎由自取的祸事我都认,可怎么也想不到做下的这些罪孽到头来却让你来还债,我两眼一闭,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都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说着寂敏就捂脸哭了起来。
寂听看了眼关着门的病房,叹了口气,“什么死不死,债不债的,妈,您又开始说这些,您知道我最见不得您想这些。好了,现在您不如先想想等会吃什么,医院食堂的伙食整天翻来覆去那几样,您还不趁我在这,给自己变变口味?”
寂听在知晓过去种种的时候,在几度没钱给寂敏交医药的时候,在拿不出大学学的时候,在吃不起饭的时候,在第一次仙人跳的除夕夜里差点被人陌生男人占了便宜的时候,她也无比的恨过,无比的愤怒过。
但她也知道,情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她越悲愤,就越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所以她就这么一路迎难而上,越难,她越要上。
谁让她是寂敏的女儿,谁让寂敏在他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中扮演了半个恶人的角色,谁让就算寂敏以半条命为代价,也不能彻底结束那场叁角恋的闹剧。
对,寂听把导致寂敏被车撞的原因归结于多年前的一场狗血叁角恋。
她在寂敏车祸后看了寂敏的日记,才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弯弯绕绕。起因是寂敏的大学学妹丁怡喜欢上了寂敏一个已有妻室的同乡兼同学桑儒,于是丁怡多年筹谋,最终找到机会害死了同乡的妻子,成功上位。而寂敏,在这场叁角恋的阴谋中扮演着闭嘴不言的无情看客,她看着丁怡为爱疯狂入魔,看着桑儒最终妻死子散。最后,她也因为自己看的太多,成了丁怡的心中刺,差点死于蓄意的车轮下。
寂听看了日记后,最不赞同的是寂敏对丁怡任其发展的纵容无视,所以在寂敏车祸受伤、病床上躺尸的四年中,寂听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公平的命运,没什么好讨价还价,也没必要自怨自艾。
善恶终有报,乾坤必无私。
她这么开解了自己四年。
“随便吧。”病床上的寂敏并没有被转移心神,“前两天你和我说桑絮会来,她什么时候来啊?”
桑絮曾是寂听的初中同学,现在也是寂听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的父亲就是桑儒,是那些恩怨情仇的唯一男主角。
在寂敏躺医院的四年里,桑絮和寂听两个受上一辈罪孽所牵连的人,虽不是常常相见,但的确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寂听记得,在寂敏刚出车祸、住icu的那段日子里,天价一般的医药逼得她变卖了家里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最后还差一些钱,全是桑絮拿出来的。
她不知道那时同样也是高叁毕业的桑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但她真是走投无路才找到桑絮,告诉了桑絮她所知道的一切,桑絮隔日就站到她面前,还给了她一笔钱。
一笔救命钱。
寂听会记得一辈子。
尽管那时候的桑絮,是比她心酸无辜得多的女孩,她的母亲被父亲的追求者害死了,不明所以的父亲将她抛在景春老家,他自己却与杀妻凶手开始了二春生活。
“这不是要过年吗?她过阵子就来了。”寂听安慰寂敏,“您也努力加油,我们争取今年回家过年。”
听到过年,又或是听见桑絮要来,寂敏这才抿下唇角苦意,笑了笑,“好,努力争取早点回家。”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继续练习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