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依见墨天痕和贺紫薰并肩而来,关系似乎很是亲密,秀眉微微一蹙,但
仍是远远的挥了挥手迎上来。
贺紫薰与柳芳依打过招呼,转头递给墨天痕一个怪异的眼神,将一串铜钥匙
丢给他道:「先带她回我房舍去吧,让她现住楼上,我先去看看义父状况,过一
会再回去」。
墨天痕依言领着柳芳依走了,贺紫薰走近大门,见贺立人仍在守门,便问道:
「立人,义父情况如何了?」。
贺立人摇头道:「不清楚,我只听说阁主出事,还无暇前去探望」。
贺紫薰知晓他不能擅离岗位,也没再多问,正欲进门,却听贺立人道:「薰
师姐,你的墨少侠还真是桃花不断啊,有你这样的大美人相伴不说,方才来寻他
的姑娘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好福气」。
贺紫薰一听,顿时停下脚步,冷冷的对贺立人道:「你很羡慕?」。
贺立人顿感一阵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哪有,哪有。
我贺立人最看不起那种朝三暮四的男子了」。
贺紫薰冷哼一声道:「算你识相」。说半转身快步往药房而去,留下贺立人
在原地冷汗直流,叹道:「乖乖,薰师姐平日里说话温柔似水,娇娇糯糯的,怎
么这么大醋劲。那墨少侠摊上这么个醋坛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呐」。
且说墨天痕领着柳芳依来到贺紫薰住处将她安顿好,已经过了亥时,他连日
奔波,傍晚又负剑狂奔,此刻已疲累至极,但他心事重重,睡意全无,径直来到
门外石阶处坐下,望着空荡荡的漆黑巷口,等待贺紫薰的归来。过了片刻,巷口
仍未出现贺紫薰的身影,墨天痕低头看向手中木鸟,摩挲着那已老旧平滑的木纹
心痛不已,他制作梦鹂时并未打磨上漆,木面还很粗糙,经过这么些年,梦鹂虽
已陈旧,木面却光滑不已,显然是梦颖将它视若珍宝,常年把玩所致。想到这里,
墨天痕心中担忧不已,就目前掌握线索来看,梦颖无疑是被摧花药王捉住,并且
已过这么多天,以药王对女色的痴迷程度,只怕那涉世未深的活泼少女早已惨遭
侮辱。
想到这里,墨天痕一拳狠狠锤在身下的石阶上,这一拳满含恨意,毫无节制,
骨节处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而墨天痕却恍无所觉,他只恨自己无能,无力
保护亲近之人,竟让歹人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们下手。
颤抖的铁拳,紧绷的身躯,粗重的鼻息,墨天痕心绪激荡,却又在努力平复,
因为他心知自己需振作起来为下一步早做打算,而不是在此自怨自责。
过了不久,贺紫薰回到住处,正见墨天痕坐在门口仰望天空,她下意识的一
同望去,只见满天繁星在两边屋檐当中闪耀,彻夜明亮,却不知他为何如此,问
道:「你在想什么?」。
墨天痕见她回来,冲她疲惫一笑,道:「我在想很多事情,想母亲,想梦颖,
想晏师姐与寒大哥此行是否顺利,想柳姑娘日后该如何安顿」。
贺紫薰见他忧心劳神的疲倦模样,心疼不已,来到他身边坐下,挽住男儿臂
膀,臻首轻轻靠在他上,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很累,我也知道
你有许多责任需一己承担,但事情一股脑的堆积过来,总还要一件件的做,你不
要想太多了」。
墨天痕感受着身边的热度,以及手肘处传来的丰弹绵软之感,郁郁之情缓解
不少,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女捕光洁的额头,抚住她的柔荑轻声道:「谢谢你,
紫薰」。
贺紫薰只觉男儿手掌冰凉,触感粘腻,赶忙端起来就着月光一看,顿时大惊
失色道:「你受伤了?发生何事?」。
墨天痕尴尬的抽回手掌,道:「没什么,方才捶了地面一圈,不小心弄破了
而已」。
「你这笨蛋。尚有许多事情等你去做,你就这么虐待自己吗?」。贺紫薰顿时
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冲他发起脾气,但更多却是心疼他的伤势。
墨天痕自知佳人是出于关切才对他怒目相向,心中暖氛洋溢,情不自禁抱紧
女捕的火辣娇躯,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那日刚转身,我也想你了」。
男儿气息在耳边吹响,贺紫薰顿觉耳根一阵酸痒,俏脸顿时一片绯红,但墨
天痕怀抱结实温暖,让她醉心不已,难以割舍,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
二人在夜色下相拥良久,贺紫薰突闻耳边呼吸声变的均匀,心中惊讶道: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男儿并无反应,惹的她一阵气苦:
「难不成我要在门外过上一夜?这若被人看见也太羞耻了」。一想到明日里街坊
邻居投来讥笑的目光,贺紫薰一咬牙把男儿摇醒小声道:「哎,我们回屋里睡去」。
说罢领着睡眼惺忪的墨天痕进屋,把他丢在床上盖好被褥,这才上楼准备休息。
贺紫薰来到二楼,却见柳芳依正坐在临时的地铺上望着她,眼中满是艳羡。
贺紫薰被她盯的颇觉尴尬,开口道:「柳姑娘,还没休息呢?」。
柳芳依却道:「贺捕头……你与墨公子是什么时候……?」。
贺紫薰忙解释道:「我和小墨没什么。你别误会」。却不知自己此举无异于
此地无银。
柳芳依神色一黯,苦笑道:「你真有福气,不像我……」。察觉贺紫薰面色尴
尬,她忙道:「对不住,你收留我在这,我还与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请你不要
见怪」。
贺紫薰尴尬回应道:「哪有哪有……柳姑娘你休息吧,我也很累了,先去休
息了」。说罢,绕过柳芳依所打地铺,爬上自己的床铺翻身睡去。
同处一屋的二女皆情系在楼下熟睡的少年,然而境遇却截然不同,贺紫薰虽
知柳芳依或对自己无甚威胁,但总觉有些不大自在,柳芳依却是心中凄苦,墨天
痕桃花不断,身边佳丽迭出,这贺捕头无论长相身材皆不逊自己,而自己却残花
败柳一枚,日后又能以什么借口留在他身边?
夜去昼来,墨天痕有美人关怀劝慰,相知相伴,难得一夜好眠,柳芳依与贺
紫薰各怀心思,睡的却不甚扎实,然而远在五百里外的东京邑锽中,一男一女正
结伴围绕锦朝皇城——铭钰宫宫墙骑行,男子长褂白衣镶蓝,长相柔美俊逸,女
子短褂负剑,明艳绮丽,正是前来面见醒世三圣的寒凝渊与晏饮霜。
朱红宫墙高耸,二人行不多时,一座宏宅渐从墙后显现,竟是依墙而建。寒
凝渊见那宏宅院墙比宫墙略地一筹,门口又有成队兵卒巡逻驻守,往来频繁,再
望门梁之上,「醒世公府」四个大字赫然在列,心知目的地已达,便招呼晏饮霜
下马,道:「晏姑娘,这儿应该便是三圣府邸,接下来就靠你了」。心中却奇道:
「虽说三圣地位崇高,但毕竟已退居幕后,为何府上还会有如此多的兵马守备?」。
晏饮霜点头「嗯」了一声,从背后将锦绣连鞘去下握在手中,率先向三圣府
大门走去。
为首将官见二人携兵刃堂而皇之的前来,登时大吼一声,来往部队迅速挺枪
列阵,策马迂回,瞬时将二人围在当中,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二人四周枪戟森然,杀意冲天,但寒凝渊常在军旅,晏饮霜亦见识过行伍,
对此阵仗并无畏惧,晏饮霜锦绣出鞘,朗声坦然道:「正气坛晏饮霜携玉龙山庄
二少庄主寒凝渊前来,有重要事情需面见醒世三圣,此为儒门七剑之锦绣,可证
吾身份」。
话方说完,只听一顿兵甲铿锵,战阵倏然裂开,走出一道清逸绝俗的倩影,
来人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负剑配玉,文质儒雅,竟是名秀若淡荷般的美貌女子,
而两边将官皆对她躬身行礼,很是尊敬。那女子烟眉一扫二人,又扫过晏饮霜手
中锦绣,开口道:「你来自正气坛?」。其音清正雅丽,似古弦奏律,又似碧水凌
波。
晏饮霜应道:「正是」。
那女子又问道:「你们是来寻三圣?」。
晏饮霜点头道:「不错」。
那女子「咦?」。了一声,星眸微转,摒退一旁军士,对二人道:「你们随我
来吧」。二人旋即跟上,寒凝渊观那女子外表娴淑恬静,姿容与晏饮霜相去不远,
气质却隐透侠骨儒风,更胜晏饮霜一筹,心下奇道:「此女修为怕与段尘缘不分
伯仲,儒门之中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嗯……难道是她?」。
晏饮霜跟着那女子走入三圣府中,却一直盯住她背负之剑,越看越觉眼熟。
那剑似以青玉制成,通体碧翠如细长竹叶,剑尾坠珠挂串,琅佩嵯峨,剑锋线条
流利畅然,短鞘(注2)却以红为底,淡金作画,绘出一副冬梅迎雪,疏影横斜
的绝逸之姿。
再过两堂,晏饮霜翛然道:「是疏影。您是商清璇前辈」。
那女子也不回头,淡淡一笑道:「小饮霜,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呢」。
一旁寒凝渊却是震惊万分,剑名疏影,人名清璇,若不是她,天下间哪还会
有第二个人担得起儒门清剑之号?
「前辈莫不是三教剑锋之一?」。
那女子终于转身,冲二人淡淡一笑道:「不错,正是斜影疏楼」。
晏饮霜兴奋笑道:「师伯你怎会在此?」。她心道有此高手在此,若能一并请
去助力攻打快活林,岂不更好?
商清璇微笑摇头道:「抱歉,此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要见醒世三圣,
便随我来吧」。
晏饮霜与寒凝渊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皆有疑问,但商清璇既然不说,他
们也不好追问,只得跟她一路走下去。
天子帝制,九间九进,三圣地位在朝可谓一人之下,府中七间七进,荣宠自
不必说。商清璇领晏饮霜二人直至第五进方才停下,站在门边道:「三圣已在堂
中等候,请」。
二人依言进入,绕过院中挺拔青松、嶙峋山石,走进厅堂之中,只见大堂上
首端坐三人,当中一人紫袍绣金,鹤颜白须,气度恢弘,眼中之色俾睨天下,右
首一人,靛袍纹鹤,白发黑髯,面目刚正,英姿笔挺,冷峻孤高,不苟言笑,左
首之人黑发短须,金衣补鹤,贵气逼人,仪态斯文俊雅,随和可亲。
堂上三人虽是不动,其身散发气势却令晏饮霜冷汗直流,倍感重压,双脚如
同铁浇铜铸一般,难动分毫。
正当晏饮霜局促之际,只觉身后一阵暖流袭来,转头望去,只见寒凝渊正用
手抵住她的背心,为她输送真气,并道:「别怕,三圣乃正道大儒,断不会为难
于你」。好一会后,晏饮霜方觉适应那股威慑,对寒凝渊感激道:「谢谢你」。
然后咬牙缓步迈进,向堂上三人躬身行以重礼,道:「正气坛晏饮霜……见过醒
世三圣」。
这时,只听左手金衣之人温和道:「想不到世缘女儿竟出落的这般水灵,倒
是与他十分相像」。右手那人却面无表情道:「玉龙山庄的二少庄主,当真气度
不凡,在我三人威压下竟仍能闲庭信步」。
寒凝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圣人谬赞,晚辈不过得见两军血战,其杀
意冲霄,气势震天,非数人所能比拟」。
「哈」。一声轻笑,却是气势如虹,如雷贯耳,正是当中紫袍之人所发,那
人目光如电,盯住寒凝渊道:「如今英雄年少,倒是傲骨天成」。
寒凝渊依旧不卑不亢道:「不敢,晚辈只是实话实说」。
紫袍老者白须微动,道:「不必机锋相对,既有事,则说事,君舍稷洗耳恭
听」。
寒凝渊又对老者行一礼,道:「原来前辈便是紫微圣,敢问另两位前辈名号?」。
靛袍人道:「吾等名号你不必尽知,说明来意便是」。
寒凝渊点头道:「前辈所言有理,那三位请听晚辈一言:半月前鸿鸾城发生
一桩惨无人道的三方厮杀,不知三位前辈可有耳闻?」。
靛袍人道:「江湖帮派之事,自有当地官府把控,只要不危涉江山,儒门从
不过问」。
寒凝渊追问道:「那如果事涉一方安定,关乎民众生计,儒门可会过问?」。
金袍人挑眉道:「江山民为天,若百姓遭难,朝中不会坐视」。
寒凝渊向金袍人躬身道:「前辈温和谦冲,心系黎民,定是三圣中的天市圣」。
金袍人抚须一笑,并不作答,寒凝渊又转向靛袍人道:「既然如此,前辈正气凛
然,气度刚正,定是太微圣无疑」。
靛袍人仍是声色未变:「既然说事,何必问事」。
寒凝渊笑笑,接着道:「既然如此,还请三位前辈耐心听晚辈最后一问——
如若有心人暗中经营,意图颠覆我锦朝江山呢?」……
此话一出,堂上气氛顿时一滞,晏饮霜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寒凝渊,
不知他为何有此推断。三圣默然片刻,忽听君舍稷道:「不必用话术让我等先入
为主,说出详情吧」。
「既然三位前辈认定晚辈主观臆断,那此事我想交由晏饮霜姑娘向三位叙述
再合适不过」。寒凝渊轻松道:「晏姑娘,请吧」。
晏饮霜原以为他会自己说明,不料他却将此任务交给自己,不禁露出疑惑的
神情。寒凝渊微笑鼓励道:「晏姑娘你与我同样知晓事情始末,只管大胆说出你
的所见所闻便是」。晏饮霜无奈,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紧张的心绪,随后将自
己在鸿鸾城半月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当说到醉花楼中,药王的「噬魂青雾」
让人状若魔疯,自相残杀时,三圣眉头终见一丝抖动。
待晏饮霜说完,宦孝臣道:「听到此处,依然只是江湖门派厮杀」。
寒凝渊知晓三圣其实已有触动,躬身道:「之后推断,以及晚辈所查访的证
据才是重点,望三位前辈再给晚辈一些时间」。
「你但说无妨」。民为天允道。
「谢过天市圣」。寒凝渊向民为天再施一礼,随后道:「那日醉花楼一战后,
鸿鸾两派损失惨重,易主换血,除却晏姑娘的儒门一行外,两派侥幸生还的两人,
却分别是两派的少主、副门主,而这二人,恰是现今继位、执掌之人,这其中未
免太过巧合。再来,此二人继位后,首要便是整合自家势力,其平顺程度,全然
不像大事突发,仓促应付,反而是有条不紊,似已准备许久一般轻车熟路。若说
回雁门副门主年长稳重,可堪高位,如此也并不稀奇,但飞燕盟少主杨宪源纨绔
恶劣,乃无能之辈,登上其位全仗亡父余荫,可仓促继位后,为何他也能如此驾
轻就熟?而快活林将两派精英一网打尽之后,却不曾趁势收编两派势力,而是遁
出鸿鸾,弃大好局面于不顾,既然不是来争抢地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大开
杀戒?所以晚辈斗胆推测,这等反常举动,怕是已超出江湖纷之范围,而是将江
湖势力换血洗牌,掌控在手」。
听他说完,宦孝臣却道:「确有可疑,但即便快活林将鸿鸾门派掌控在手,
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他们包藏祸心?」。
寒凝渊取下背负的木匣,双手托于身前,道:「这便是晚辈所说的证据」随
后转身递给晏饮霜:「有劳晏姑娘代为转交」。
晏饮霜依言接过木匣上前将其交与君舍稷,君舍稷取出其中账本,却并不翻
看,问道:「你查访的结果如何?」。
寒凝渊将前日有关玉雪苔流向的种种推断向三圣说出,接着又道:「晚辈愚
见,玉雪苔乃天关重要战备物资,却被民间组织大量收购,若他们有心造反,只
怕再过几年便会储备完善。况且,用玉雪苔本不易保存,但若制成那yín药后广为
流传,对我大锦百姓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快活林这些年作恶多端,残害良
家妇女无数,即便其并无反意,我想朝廷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者……」。他话头一
顿,又从匣中取出一本书册,同样让晏饮霜代为呈上。
晏饮霜不料他竟还有证据,却未向自己与墨天痕提起,顿时一怔,但还是结
果书册,送到民为天手中。
寒凝渊接着道:「晚辈既起疑心,自然不会简单处之,此乃晚辈遣下属查访
查访多日总结出的孟坪镇近几年的一些交易记录,不知三位前辈可否看出端倪?」。
民为天接过那书册翻过数页,眉头微皱,对君舍稷与宦孝臣道:「孟坪镇每
年都会流入生铁、牛皮、牛筋、桐木等物资,数量与边关重镇每年汇入量的半数
相当」。
宦孝臣亦皱眉道:「这些都可作为制作兵器与铠甲的原料,一座腹地城镇,
竟暗地囤积如此之多的战备物资?」。
民为天将书册递与君舍稷道:「按此书册上记载,这五年来孟坪镇所流入的
战备物资足可武装数千人」。
君舍稷接过书册翻看两页,抬头对寒凝渊道:「所以,你此行目的并非只是
讲述」。
寒凝渊道:「紫薇圣明鉴,缉罪阁日前已盯上快活林,依贺阁主判断,缉罪
阁恐无一战之力,故而晚辈才斗胆出此下策,望能面见三圣说明利害,再由三位
帮忙请神将出马相助,剿灭这帮yín徒」。
此言颇为震撼,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一寂,却听民为天问道:「你既求朝廷发
兵,可有确切地点?」。
寒凝渊昂首道:「这是自然,晚辈早已遣人跟踪那些货物,查到快活林大致
所在,只是那里好比龙潭虎穴,晚辈的下属并未能潜入其中再探详实」。
就在这时,寒凝渊突感一道锐利视线,几乎将自己射穿,饶是他胆大沉着,
仍被惊的一颤,却见宦孝臣眉眼如刀,盯住他问道:「你乃玉龙山庄之人,为何
对此事如此上心?」。
寒凝渊忙答道:「不瞒前辈,晚辈亦有私心,晚辈一名结义兄弟,也是儒门
弟子,他数月前全家遭屠,母亲下落不明,连日来他多方奔走查访,得知其母可
能就身陷快活林中,故而望助他一臂之力。况且,玉雪苔乃是我玉龙山庄之物,
其落入奸贼之手荼害一方百姓,山庄亦有责任,所以于义于理,晚辈皆不能置身
事外」。
听寒凝渊说完,宦孝臣与民为天皆转头看向君舍稷,似是在等待什么。君舍
稷垂眉片刻,抬头道:「多谢寒公子坦诚相告,此事我三人会再行商议,你与晏
饮霜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寒凝渊躬身道:「谢过三圣,晚辈告退」。晏饮霜也向三圣躬身行礼,随寒
凝渊一同退出大堂,心中却惴惴不安,向他道:「寒公子,三圣并未应承此事,
只说会再行商议,这事我总觉不大稳妥」。
寒凝渊停下脚步,面色一沉,道:「我们人微言轻,所谓证据,也不过是推
断而已,他们相信的几率当真小之又小」。他抬头望向天井上空的一片云彩,竟
皱眉怅然道:「墨贤弟,我恐怕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平日里潇洒自信,晏饮霜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颓然之色,不禁上前劝慰道:
「寒公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尽己所能,相信天痕也不会怪罪于你」。
寒凝渊自嘲一笑道:「借你吉言,美人说话向来都能抚慰心灵」。没想到他
怅然之刻也仍有如此风流言语,晏饮霜不禁脸一红,不敢再多话。
二人前脚离开,三圣便离了坐下的云木大椅,转身看向身后屏风。屏风之后
转出一男一女,女子青衣翠发,红袖粉裙背负绿玉长剑,正是方才晏饮霜二人所
见之「斜影疏楼」商清璇,而男子面容饱经沧桑,却气质谦谦,正气内敛而自发,
一身灰色儒袍,显得干练沉稳,风骨傲人,眼中睿智非常,更有惊鸿雷霆,让人
能不自觉间生起敬意。
三圣见那男子到来,竟微微欠身,向其行礼道:「恭迎掌教」。这灰衣男子
不是别人,正是天下儒门总掌教,煌天破的启蒙恩师,当今儒门第一人:「圣阳
儒侠」孟九擎。
孟九擎欠身回礼,道:「三位师伯不必多礼」。接着直接问道:「我方才在
屏风后已听的分明,不知三位师伯有何看法?」。
君舍稷道:「回掌教,现今南乱未平,着实不宜遣将,但若其所言为真,怕
也并非小事,且其地深在锦朝腹地,若真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宦孝臣接着道:「寒凝渊此人恃才自傲,有求于人却话术层出,偏又想搏人
好感,让人难知其心,故难信其言也,而若要证其所言,恐怕得花费些时日,但
若不经查访便轻信他之言语调派神将,弊处甚多矣」。
民为天将账本递与孟九擎,问道:「不知掌教如何看待?」。
孟九擎翻看着玉龙山庄账本,沉思片刻,道:「先不论神将调派的问题,快
活林之事,我等早有耳闻,只是苦于分身乏术,无暇顾忌」。
民为天点头道:「鸿鸾城大战确有其事,前不久鸿鸾知州赵廉已递折上奏此
事,快活林之人买卖民女之事证据确凿,对抗官兵、杀人放火亦是明目张胆,已
引发鸿鸾百姓的惶恐之情,赵知州在折中亦恳请我们能出手剿灭快活林」。
宦孝臣道:「缉罪阁已盯上快活林,但数月不得眉目,可见其手段确实非一
般捕快所能应付」。
孟九擎合上账本,沉吟片刻,道:「账本不假,确实是玉龙山庄这些年买卖
玉雪苔的明细,与寒凝渊所说并无二致。况且,摧花药王有何能为,三位师伯也
必然知晓,他之分析,多半不错」。
君舍稷道:「其事即便为真,其要求我等也难以答应,此次我们邀请三教同
道来此共商如何应对南土妖邪之乱,除却一甲侯需拱卫京畿,汗武、白虎、药花
三位神将皆已回到东京整顿待命,不日便会开拔向南,此时贸然调兵遣将,只怕
会误了大事」。
孟九擎皱眉深思,眼中不时精光闪过,不多时,便听他道:「孟坪镇距葬雪
天关不远,如果那里真有组织包藏祸心,串通北海妖族两面夹攻天关,那北方再
无险可守,中原危亦。退一步说,即便它未与北境联合,但如若起事,将是在中
原腹地启战,届时黎民遭苦,其危害不言而喻也」。
三圣相互对视一眼,宦孝臣上前问道:「掌教的意思是……?」。
孟九擎道:「孟坪镇距东京西都距离相仿,依我看,可这般而行……」。
距墨天痕返回西都已过两日,两日来,他与贺紫薰轮流监看快活林暗桩,那
人却始终闭门不出,不见动静。墨天痕牵挂梦颖安危,等的心焦气躁,好几次按
捺不住想冲进屋揪住那人审问,皆被一旁捕快们拦下,劝阻他不要冲动。
这日,贺紫薰探望完贺巽霆,前来替换与墨天痕搭档的捕快,墨天痕见到她,
问道:「贺老阁主伤势如何了?」。
贺紫薰想到贺巽霆伤情,黯然道:「义父功底深厚,性命无虞,但重伤至此,
没个两三个月估计难以恢复」。
墨天痕自知无力相帮,头一撇,望向那处不起眼的小屋,咬牙问道:「还得
等多久?」。
贺紫薰摇头道:「屋中之人不知接到什么计划,已多日不曾走动,我们还得
再等等」。
听到此言,墨天痕再也按捺不住,当即便道:「这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你们
就没有想过他挖地道的可能吗?」。
贺紫薰剜了他一眼,训斥道:「这屋中每日都有炊烟升起,说明他还未走,
你不要因沉不住气而坏了大事」。
墨天痕不敢大声扰了屋中之人,只得低吼道:「梦颖就在药王手中,你让我
如何沉得住气?」。那日他先得梦颖与药王同行的线索,又见梦鹂被装在设有橙辉
焰火的盒中,早已笃信梦颖身陷魔爪,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贺紫薰亦不甘示弱道:「我们监视多日,此时最忌打草惊蛇,我明白你的心
情,但你不要给我乱来」。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间,突听贺紫荆道:「你们看」。二人赶忙望去,只见小
屋中那人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直至确定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大摇大摆
的走上街去。
墨天痕一见,顿时起身就要追上,却被贺紫薰一把拉住,她先吩咐贺紫荆等
人先行跟上,随后板着脸对一脸不解的墨天痕道:「我们此去乃是追踪,不是抓
捕,你若不能忍住抓他的冲动,那就待在这等我们消息。我绝不能能让你的冲动
坏了大事」。墨天痕顿时哑口无言,他自然不愿原地待命,但以他目前心态,看
见那人恐怕真难以按捺自己。
正踌躇间,贺紫薰又道:「你不如回缉罪阁等我消息,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你可随缉罪阁后续人马一同行动」。
墨天痕忙道:「不成。明知梦颖有难,你让我如何坐视?我要与你同去」。
「那你就乖乖给我收敛住性子,如若因你冲动而导致线索断开,打草惊蛇不
说,谁知再找新线索又要花费多久?若到那时,薛姑娘也只会吃更多苦头,这些
你应该明了,不需我再重复」。贺紫薰严厉道。
墨天痕咬牙道:「我自然知晓,我答应你绝不意气用事」。
贺紫薰盯着男儿双眼片刻,点头道:「好,我们出发」。
那快活林暗桩出门后一路往城北走去,时不时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以防有人
跟踪。贺紫荆带的缉罪阁捕快都是些跟踪好手,也不惧他反侦察,一路牢牢紧跟。
待到出城后,城外人烟稀少,大路上人亦不多,众捕快这才放慢脚步,分兵三路,
一路远远吊着此人,一路在道路两旁林中潜行,一路超至此人身前,形成四面合
围之势,以免被其走脱。
贺紫薰与墨天痕沿着先头队伍留下的暗号而行,不就便追上跟踪小组,问明
情况后,贺紫薰看了墨天痕一眼,道:「我们就在追踪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事情」。墨天痕默然点头。
而就在贺墨二人北出城门追踪嫌犯第二日,寒凝渊与晏饮霜也从东京并马而
回,进城之后,寒凝渊勒马对晏饮霜道:「晏姑娘,劳烦你前往缉罪阁通知墨贤
弟,待我去过龙皇飞将府便往那与你们会合」。
晏饮霜点头答应,拍马而去,寒凝渊向沿路百姓问明方向后,亦拨马往另一
方向而行,在城中策马足有三刻钟,方才到达一座气派府邸之前,抬头望去,正
见「镇西龙皇飞将府」七个大字。
龙皇飞将位列锦朝十二神将之辰,前代飞将千楚棠乃当朝太后之兄,在先帝
钟锴未登基之前便与其在战场之上结为生死至交,又兼在南疆、西域战功赫赫,
杀敌无算,与十二神将「将神」北落师门二人同被先帝加封为当朝仅有的两名异
姓王,北落师门被冠「一甲侯」之名,受封「镇东神王」,坐镇京畿邑锽,统领
十二神将,而千楚棠与皇室关系斐然,受封「镇西龙皇」(注3),坐镇西都镐
京,与北落师门一东一西,相互呼应。怎奈千楚棠于战阵中创伤颇多,顽疾难愈,
英年早逝,「龙皇飞将」之名便传与其子千鎏影。
千鎏影承接「龙皇飞将」一职时年方二九,尚不及弱冠,但其生于将门,自
小耳濡目染,熟读兵书,精练武艺,亦随父亲上过战阵,浴血杀敌,本领资历在
军中都是数一数二,且其少年老成,沉稳持重,善用兵又不乏拼劲,颇具乃父雄
风,深得先帝喜爱,怎奈千家已位极人臣,再难封赏,便将其收为义子,与太子
钟铮结为义兄弟,又封其妹千兰影为「龙影郡主」,享尽荣宠。
寒凝渊远远见那座府邸两扇大门之上各雕一只有翼金龙,威武灿芒,气派非
凡,大门前兵丁披坚执锐,甲胄森然,共有八队,其中四队往来巡逻,行进间章
法有度,另四队则结成阵势,顾守正门。寒凝渊久在行伍,一眼看出那八队兵丁
看似只是守门巡逻,实则按战阵之序,相为呼应,若遇敌来攻,可迅速围城剿杀
之局,心道:「这龙皇飞将贵为皇亲国戚,府邸确是气势不凡,不过用战阵守门,
倒也太过唬人」。随即翻身下马,来到战阵之前,亮出一枚金黄之物,对守门将
士道:「在下从东京邑锽携密令而来,求见龙皇飞将千将军,烦请这位大哥通报
一声」。
那守门将官定睛一看,认出他手中之物竟是调兵印信,顿时不敢怠慢,抱拳
躬身道:「不必通报,请大人随我来」。
寒凝渊随那将官走入将军府,进门不久,便听到一阵击鼓呐喊之声,好奇问
道:「贵府中怎会有如此声响?」。那将官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将军正在校场
操练私兵,故而有此声响」。寒凝渊恍然,十二神将除掌朝廷军权以外,一些神
将亦容许留有私兵,人数一般不足千人,仅充护卫之用,但这些私兵既为近卫,
通常都是各神将精心培养出的嫡系精锐,其作战能力任谁都不可小觑。
二人一路来到将军府校场,只见偌大场地之上,数百兵丁正披挂周全,结阵
而行,场边演武台之上,一名少年将军身披金甲,手执令旗,正在操演兵士,金
旗挥舞间气度从容,颇具威势,阵中军士行进间亦流畅自然,不见一丝生涩。寒
凝渊看那将军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冷峻沉静,再观场中演练,不禁点头心道:
「想来那就是千鎏影了,人说龙皇飞将少年英雄,就观此阵操练而言,确非等闲」。
正赞叹间,耳边忽闻连声欢呼,却见是一旁靶场中,又有一名少年将军策马挽弓,
一连三箭,箭箭射中远处箭靶正中,箭靶之上亦有数根羽箭,皆是在红心正中,
想来也是他之前射中。那将军体型削瘦,身量颇短,宛如一名志学之年的童子,
头盔之下却是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皓,生的十分俊俏。寒
凝渊见他虽是箭法如神,身上却并无行伍之气,眼中虽有杀意,但浑身却并无杀
气,显然未经战事磨砺,刚想开口问话,二人已走到演武台前,守门将官上台对
那少年将军道:「启禀将军,东京有传令官前来」。
那少年将军将令旗交与身边副将,从台上一跃纵至寒凝渊身前,上下打量了
他几眼,鄙夷般讽道:「儒门如今连传令官都要安插自己亲信了吗」。这才问道:
「你带来什么消息?」。
寒凝渊也不恼怒,半跪于地行礼道:「参见将军」,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
信递与那少年将军,同时亮出调兵信印,道:「圣上密旨,快活林贼人包藏祸心,
于我大锦腹地私屯战备物资,杀戮一方良民,祸害良家无数,扰乱民生治安,其
罪不容赦,其人不可留也,但因南乱未平,特令龙皇飞将千鎏影率本部精兵奇袭
其据点孟坪镇,望将军尽量做到速战速决,保证如期出兵南土」。
「快活林?」。千鎏影常年带兵在外,对政事民生本不大过问,但朝廷遣神将
对一个从未听过的组织用兵,还是在发兵前夕,难免会令他心生疑窦,忙拆开密
函一看,其中所书与寒凝渊所说一般无二,不禁道:「虽说为将者令行禁止,但
圣上这道密旨未免太过怪异,不知本王可否得知详细情形?」。
寒凝渊恭敬道:「这是自然」。便把快活林之事说与千鎏影。千鎏影听罢,
皱眉道:「仅凭推断便往孟坪进兵,是否太过草率?再者,依照推断,孟坪镇贼
人可能有三千之数,纵然我麾下亲兵以一当十,也无法保证以少敌多仍能速战速
决」。
寒凝渊道:「这在下便不知了,想圣上有朝中惯战大儒辅佐,调兵定有深意,
将军不妨暂且听命行事」。
千鎏影叹道:「也罢,且看朝廷后续有何动作便是」。
正说间,寒凝渊身后马蹄声作响,只听一道银铃般的女声传来:「大哥,你
练完了没有?」。回头望去,却是方才在靶场射箭的少年将军,那将军策马走到近
前,脱下铁盔,竟散下三千如瀑青丝,寒凝渊观「他」星眸炯然,肌肤白皙娇嫩,
水灵出彩,不禁恍然,先前他在远处未看真切,「他」又甲胄在身不见原本身材,
原来这「身材消瘦」的少年将军竟是名可爱娇美的精致少女,直叹自己看走了眼。
那少女下马来至千鎏影身前,一旁将官皆对她行礼,寒凝渊稍一思索,便想
到关窍——这神将府中地位崇高,又称呼千鎏影为大哥的女子,除了她,还会有
谁?当即半跪行礼道:「参见龙影郡主」。
此女正是凤月楼上女扮男装,与墨天痕发、贺紫薰发生冲突的娇蛮少女千兰
影,此刻她见有名俊逸不凡的陌生男子,顿时心生好奇,问道:「大哥,这人是
谁?」。
千鎏影虽对寒凝渊不大喜欢,但对这妹妹极是宠溺,见她发问,便向寒凝渊
道:「报上你的名字吧」。
寒凝渊答道:「在下姓寒名凝渊」。
「寒凝渊?」。听到此名,千鎏影顿时一怔,问道:「你来自玉龙山庄?」。
「正是」。
「哈,原来是你,倒是本王看走眼,不过你与凌峭长的也太不相像了」。得
知其出身,千鎏影对他态度竟好转不少。
寒凝渊微微一笑道:「家兄自早年与将军共事后,便常与我提起将军英雄威
武,乃国之栋梁,凝渊对将军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千鎏影摆手道:「你这穷酸不要在我这摆弄文采,我早听凌峭说他弟弟心思
缜密,智谋超群,临危不乱,来日可堪大器,今日见来却也无甚过人之处」。他
得见熟人兄弟,反而放下架子,口中言论虽是不屑,却带着玩笑的口气,使得气
质亲和不少。
寒凝渊亦微笑道:「将军的八锁金龙阵也不过如此,若在平原遇骑兵包抄绕
后,外四锁同御八方来敌,便会捉襟见肘,甚至任人屠戮」。
一旁副将听了,大怒道:「无知小儿休要在那信口雌黄」。千鎏影却招手让
那人收声,笑道:「有意思,此阵我与凌峭共事时只用过一次,当时他也未曾看
懂,不想你竟能一眼看出其中玄奥,看来凌峭所言非虚。你路途劳顿,可先到府
中休息,今日申时便可动身,届时我会通知你随军前往。来人,带寒先生去客房」。
寒凝渊行礼告退,一旁副官见他走远,方才不忿问道:「将军,那厮辱及老
将军所创阵法,为何就这样放他走?」。
千鎏影淡淡道:「难道他说错了?」。
那副将不悦道:「老将军所创八锁金龙阵在当年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时所向
披靡,是历经战事磨砺的阵法,他一介黄口小儿,怎敢如此不敬?」。
千鎏影笑道:「你也知那是中原平乱与南疆大战,中原多水路,多城寨,而
南疆多山林,少平原,八锁金龙只需背依城墙天险,便能拒数倍之敌,然而你可
见父王在野战用过此阵?」。
那副将想了想,道:「这道不曾」。
千鎏影突然严厉道:「八锁金龙,取『金龙锁关』之意,只能倚险御敌,是
为背水之阵,后防全无,如若遇上骑兵迂回,需分两锁御后,威力自然削减大半,
你带兵多年,竟连此理也不知吗?」。
那副将连忙请罪道:「末将知错。请将军责罚」。
千鎏影冷冷道:「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你失去进取之心了吗?罚你回讲武堂
重习战阵要识一个月,归来时若还有让人贻笑大方的话语,你便回家种地去吧」。
那副将惊的冷汗涔涔,连连道谢而去。千兰影睁大眼睛好奇问道:「大哥,
那寒凝渊到底是谁?」。
千鎏影怜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后脑,答道:「他是我一位同僚的兄弟,前来传
达圣上密令,兰儿,抱歉,我今日就要开拔,不能再陪你了」。他从小就很宠溺
这个妹妹,自父亲去世,他秉信「长兄如父」,对千兰影倍加呵护,除了应有的
家教严管外,其他方面皆是百依百顺。千兰影亦对这位长兄十分敬怕,自己虽有
些小性子,却从不敢违逆于他,只是千鎏影常年领兵在外,兄妹俩聚少离多,近
几日千鎏影刚被调回,原准备还有十数日才会出征,如今却突然要走,她自然有
些不舍,撅着红润小嘴道:「你才回来几天?朝廷就不能让你消停片刻吗?」。
千鎏影笑了笑,道:「为将者,江山未定,哪有消停的权利?你就好好待在
家里,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
千兰影不料自己偷溜之事还是被大哥知晓,顿时俏脸泛红,尴尬道:「你都
……知道啦……?是不是雨芊那个死丫头告密的。她死定了。回去我一定要打她
屁股」。
千鎏影失笑道:「我想掌握你的行踪,还需你的丫鬟向我告密吗?你在府中,
下人们处处让着你,任性点也就罢了,怎能在外也对人颐指气使,端小姐架子?」。
千兰影摇着娇小身躯,一声「大哥——」甜甜腻腻的拖了老长,撒娇着道:
「你是不知道那个臭女人说话有多难听,满嘴的污言秽语」。
千鎏影不动声色的后退小半步,道:「少在那卖乖,你不招惹人家,人家为
什么会骂你?再说,我还没追究你私自出府之事呢,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就
敢四处惹事,亏的这次是碰上的是明事理之人,若是碰上武功高强的歹人,我看
你该如何处理」。
千兰影自知理亏,嬉笑这又贴了上去,道:「好啦……大哥,我知道错啦
……你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呀?」。
千鎏影斜睨了眼正在发嗲求怜的妹妹,道:「这次是奇袭,应该很快吧,你
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如若我回来又听到你到处乱跑的消息,那你你就别怪大哥
『心狠手辣』了」。
千兰影俏唇撅的老高,不情愿道:「知道啦……大哥,我方才骑射出了一身
汗,就先回去沐浴啦」。说罢将方才所骑战马交给一旁兵丁,自己一人迈着小碎
步朝校场外走去。
目送这个调皮又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妹妹离去,千鎏影轻轻一笑,转瞬面容一
肃,转身对众副将道:「传我命令,兵武库即刻准备兵甲粮草,务必在未时前全
数备齐,交与飞龙营,不得有误。你们命令传达到后,便去议事厅等我」。
众副将领命,各自出发前去准备,这时,校场中整齐的步伐戛然而止,阵型
演练已然终了,方才接手练兵的副将将令旗双手奉上,道:「启禀将军,飞龙营
阵法操练完成,请指示」。
千鎏影借过令旗,道:「传令下去,飞龙营于未时在校场集结,整装出征」。
那副将虽是生疑,仍是转身传令去了。出了校场,千鎏影来到飞将府议事厅中,
之前前去发令的众将已经归来在此等候,见他前来,齐齐上千行礼。千鎏影径直
走到主位,掀裾而坐,取下头盔环顾四周,众副将皆是定定的望着他,眼中满是
期待。
「我知道朝廷突然要求发兵,诸位将军必有话要说」。千鎏影指着最近的一
名中年副将道:「张将军,你先说吧」。
那张将军躬身道:「启禀将军,方才将军回来之前,我们几人已商议过一段
时间,大家一致认为,正值发兵南疆前夕,朝廷此令颇为蹊跷,不但让我们以寡
敌众,还在对手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要求速战速决,我怕……」。他欲言又止,似乎
有所顾忌。
千鎏影摆摆手,轻松道:「张将军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是」。张将军应道:「以三百对三千,战损难以估计,我们担心……将军
功高震主,朝廷想借此机会,剪除将军羽翼」。
听罢张将军所说,千鎏影神色一绷,却是憋不住笑了出来,道:「你们这帮
大老粗,打了几十年仗,现在怎喜欢瞎掰起政治来?功高震主?一甲侯之功,我
与父王加起来都及不上,圣上若要玩弄权术,也该去剪他的羽翼。好好动动你们
的脑子想一想,朝廷调兵,是圣上一人说的算吗?没儒门那几个穷酸同意,这虎
符能轻易出的了邑锽?」。
一旁另一名副将惊道:「难道说……是儒门想要动将军?」。
「唔?」。千鎏影闻言,眉头一扬,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我说诸位将军,
你们莫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觉得大难临头,朝廷正是用将之际,儒门若想借刀杀人,
这做的未免也太过张扬,除非是那几个穷酸脑袋坏了,不然谁有闲心来害本王?
你们能不把本王想的那么招人厌吗?」。
「这……」。堂下众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千鎏影取出怀中密旨,
对堂下众人道:「圣上密旨我已看过,里面已向本王详细说明此次调兵的理由和
计划,众位将军请自行传阅」。待众将阅读之时,他又道:「孟坪镇周边地势狭
窄,多为山地,阵型不易展开,最适小股精锐突袭,而我们常年在南疆,惯熟山
地作战,故而朝廷才有此选择」。
原来寒凝渊在校场时所说之话只占密旨内容半数,密旨后半段有详细的朝廷
调兵计划,以防千鎏影心生怨言。众将看完密旨,方才释然,但仍有人担心道:
「将军,出兵南疆,刻不容缓,我们这几日也只是修整,朝廷此令让我们速战速
决,如果届时我们未能取下快活林,岂不打乱朝廷全盘计划?」。
千鎏影不以为意道:「以我飞龙营精锐之力,打不下个区区快活林,那我们
这帮神将也别守边关了,乖乖回家种田,静看世事纷争,岂不舒服?再说,密旨
中只说尽量做到,并未下死命令,如若攻打不下,谅朝廷也无法怪罪」。却是不
动声色的摸了摸胸口,暗道:「这阵仗若是打不下来,我真的可以带小妹找处田
园颐养天年了」。
一番辩论,众将再无异议,各自回营整顿,准备发兵去了。
且说寒凝渊走出校场,与引路的副将知会了一声,便出府去寻晏饮霜,来到
缉罪阁门口,却见晏饮霜俏脸煞白,正牵着马在门口焦急等待。
晏饮霜看到他前来,快步迎上,急道:「不好了,天痕他们已经出发了」。
寒凝渊忙安抚道:「你莫急,详细说与我听」。晏饮霜便把贺巽霆受伤,众
人发现并监视快活林暗桩之事说了出来,接着又道:「他们昨日上午便已动身,
我们不知还能不能追上」。
寒凝渊皱眉道:「焉知那暗桩的行走路线是否与龙皇飞将的行军路线重合?
况且贺巽霆老爷子受伤,他们一众捕快若遇上快活林人马,焉能抵敌?是我疏忽,
求得援兵后没有用飞鸽先行传书,这时间差真是令人难受……」。
晏饮霜听他推断如此悲观,心下担忧墨天痕安危,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要不然……我们先行去追?」。
寒凝渊观她手不离缰,知晓她早有想法,他自己其实也有此意,眼中顿时一
亮,但转瞬摇头道:「不妥,先不说我需为龙皇飞将引路没法先行离开,即便我
们追上墨贤弟,若遇上花千榭与药王那个层级的高手,也是不大够看,弄不好会
白送性命,还会打草惊蛇,坏了大计……」。
晏饮霜关心则乱,早已六神无主,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在
这干等就成吗?」。
寒凝渊久经战阵,虑事自会从大局出发,并未理会晏饮霜情急之下的责难,
抚颔深思片刻,方道:「我们按原计划行事,随龙皇飞将一道前往快活林」。
晏饮霜惊道:「难道就不管天痕他们了吗?」。
寒凝渊镇定道:「你冷静点,听我说,墨贤弟他们只是跟踪,只要小心行藏,
也未必会有危险,贺捕头机敏过人,若循着那暗桩找到快活林所在,绝不会轻举
妄动,我们既然帮不上忙,不如随军同行,到那与他们会合才是正理」。
晏饮霜听他沉着分析,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翻身上马道:「事不宜迟,我
们即刻去神将府吧」。
寒凝渊亦调转马头,应道:「好,但有一事我需与你说明,命令刚刚传到,
部队不可能立即开拔,整军整备是必须,所以你得耐心等待」。
晏饮霜顿时又急道:「这要耐心到什么时候?」。
寒凝渊无奈解释道:「朝廷密旨让他速战速决,千鎏影又是久经沙场,整军
速度自然不会慢,你定要沉住气,莫要像薛姑娘一样擅自行动,那样反而平添麻
烦」。
晏饮霜知他言之在理,只得点头应下,二人同时策马扬鞭,往神将府而去。
时光转逝,贺紫薰与墨天痕带队追踪快活林暗桩已有四日,期间那人并未有
所发觉,只如平常行人一样,白天赶路,晚上住店,看似是要返回快活林交差。
这日早上,那快活林暗桩终是抵达孟坪镇外,却未进入,而是绕镇往不远处
的山群而去。贺紫薰与贺紫荆敏锐的意识到那人是往快活林据点而去,之后只会
离魔巢越来越近,怎奈确切位置并未查明,众人也不好现在退去,贺紫薰只得吩
咐众人小心跟随,若遇敌人能走便走,不可恋战。
众捕快得令,小心跟在那暗桩身后行了约两三里,两边已尽是荒山野林,不
见人烟。贺紫薰担心众捕快太过深入,正欲退去,却见那暗桩忽的停下脚步,竟
朝众人所在方向诡异一笑。贺紫薰顿时瞳孔一缩,俏脸煞白,叫道:「不好。大
伙快撤」。
话音未落,两旁山上已是杀声遍野。墨天痕四顾望去,只见山上之人皆是藤
条缠身,绿枝束顶,手中持枪握刀,一时竟不知有多少人马冲杀而下。
「走」。贺紫薰当机立断,指挥众捕快向原路返回,不料众人一转身,却见
后路上亦有一支人马包抄而来,已与山上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眼见难以走脱,众捕快迅速拔剑在手,背贴背靠拢,贺紫荆凝重道:「师姐,
我们中计了,现在怎么办」。
贺紫薰望着四下不断逼近的敌人,知晓如若强行突围生机渺茫,一跺脚,高
声道:「你们是哪一路人马?请领头人与我说话」。
话音落下,前方人群后,一道人影飞跃而出,来到贺紫薰面前一丈左右,却
是一名面容妖异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先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贺紫薰与贺紫荆半
晌,表情如同在欣赏两件珍世玩物一般,随即开口道:「不错,都是一等一的美
人,尤其是大美人,简直堪称尤物」。
贺紫薰不料来人开口竟提及这种事情,俏脸一绷,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为何要埋伏我们?」。
那人笑道:「在下快活林玉千机,摧花药王首徒,奉家父之命在此请贺捕头
与墨少侠往林中作客」。
贺紫荆在一旁小声道:「听他言语,好像是想生擒我们,师姐,要拼吗?」。
墨天痕亦声道:「快活林之人残忍好yín,如若落到他们手中,还不知会怎样
对待我们」。
贺紫薰心道:「无论如何,先探探口风,再不济,拖延时间也好」。于是对
玉千机道:「你们这阵仗,是来请我们『作客』的?看来玉公子也无甚诚意」。
玉千机道:「我们如此兴师动众,为何会毫无诚意?还请贺捕头乖乖就范,
也免得刀兵相向,如若伤了玉体,回林中玩耍时也不痛快,不是吗?」。
「玩耍?」。贺紫薰看向四周,那些壮汉脸上表情无不贪婪急色,恨不得立刻
就把她与贺紫荆剥光一般,顿时明白玉千机所说「玩耍」是何意义,当即怒道:
「想要辱我,门都没有。缉罪阁众捕快听令,我们杀出去」。说罢挥鞭执剑,率
先攻向玉千机。
玉千机早防着贺紫薰会突然发难,正欲躲过,却忽感一股锋锐之气从贺紫薰
身后传来,竟是墨天痕八舞剑招后发先至,转眼已越过贺紫薰,直取他面门。
「好小子」。玉千机不料墨天痕剑招竟有如斯威力,大喝一声,发足全力向
后飘移腾挪,不料墨天痕剑锋竟如灵蛇般尾随而至,逼的他一路退至快活林人群
之前。眼见无路可退,玉千机足下猛然再发力,一个空翻跃至人墙之外,而方才
他身后人群不及闪躲,当先两人竟墨天痕被一剑洞穿,而墨武春秋洞穿两人之后,
剑意、剑气皆不止歇,又将第三人凌空射穿。
墨天痕一剑击穿三人,鲜血四散迸开,惊的周围之人如见鬼神,不住后退,
而他面容怒火盛燃,甩开剑上的残破尸首,望向玉千机,二话不说,再度攻上。
场中贺紫薰见墨天痕一剑立威,破开缺口,顿时欣喜不已,忙令道:「大家跟上
小墨」。
玉千机被他连番抢攻,亦是心中生怒,吼道:「还愣着作甚。这小子交我,
你们给我围上去」。一旁快活林成员得令,亦纷纷挺枪举刀,朝众人猛攻而去,
众捕快亦奋力举刀反抗,怎奈以寡敌众,一小会功夫,便又被围住,有几人抵敌
不住,被长枪乱剑捅的血肉模糊,命丧当场。
墨天痕缠住玉千机,对贺紫薰吼道:「薰儿。带他们走。我来断后」。
贺紫薰一听,又想到那日醉花楼中墨天痕主动请缨断后,瞬间鼻头一酸,眼
中泪花翻涌,心中悲道:「呆子。每次都这么作贱自己吗」。但她亦知如若无人
断后,她们今日一个也别想走掉,于是强忍着抹去眼泪,挥鞭逼开几名攻上的敌
人,当先开路,带领众捕快往来时的方向杀去。
玉千机见众捕快正在突围,也吼道:「杀。除了那两个女捕,其他都给我杀
了」。
缉罪阁捕快只不到十五人,而快活林此来足有五十余人,且个个悍勇非常,
不出片刻,几名队尾的捕快便难以招架,被乱刃剁成碎肉,充当突围尖刀的贺紫
薰亦遇上层层拦阻,连冲几次都被乱枪逼回,难有寸进,眼见身边同僚一个接着
一个惨死敌人刀下,她芳心一颤,吼道:「小墨。我们不成了。你快走」。
墨天痕正与玉千机你来我往,斗的难解难分,忽听贺紫薰悲鸣,稍一分神,
玉千机一掌已扑面而来。墨天痕急忙横剑相挡,只听「砰」的一声,仓促接招的
墨天痕难敌玉千机雄力,接连倒退数步,却正好来到快活林的包围圈外。
见身后便是敌手的人墙,墨天痕索性转身挥剑,八舞剑意再起,银芒如弦月
当空,一刃横斩。最外一排人猝不及防,身躯顿时拦腰断成两截。然而墨天痕一
心解众捕快之围,却让背后空门打开。玉千机又怎会错失如此良机,踏步一掌,
正中墨天痕后心。
空门被袭,墨天痕顿时口喷血箭,向前踉跄数步,却借着这一掌之势,再度
挥剑斩倒前方两人,终是杀回包围圈中。
贺紫薰惊见面前人墙撕裂,墨天痕浑身是血的冲杀进来,忙挥鞭赶开意图偷
袭他的敌人,抢到他身边,泪水再也止不住,哭喊道:「你傻吗。都已经出去了,
为什么还要回来」。
墨天痕只觉胸中又是一口血意上涌,一咬牙,竟生生咽了回去,摇头道:
「我绝不会弃你不顾,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这是,玉千机亦走入人墙,笑道:「二位何必这么悲观?在下本就没将二位
置于死地的念头,乖乖就范也可少受刀兵之苦」。
「快活林人为非作歹,我在鸿鸾便见识过了,你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墨
天痕一抹嘴角血珠,剑势再起,怒道:「墨天痕绝不会屈服于奸宄之徒」。一声
「绝不屈服」,唤醒众捕快心中残存斗志,亦唤起墨天痕胸中浩然正气,墨狂剑
意再现之刻,竟是终式「剑罚百世罪」紧跟初式「剑断妖邪路」连续而出。
断邪之招,坚挺无铸,罚罪之剑,正气炽烈,墨天痕八舞两式连环,一时间
剑气剑意排山倒海,冲向玉千机。玉千机不料墨天痕还有此强猛之招,只觉眼前
剑式气势无匹,自己万难抵挡,连忙抽身急退。而一旁快活林兵士躲闪不及,纷
纷中招,霎时皮开肉绽,兵摧骨断。
墨天痕一击得手,随即春秋再起锋火,「剑御千秋风」紧接「剑扫长空焰」,
呼啸狂风助长咆哮烈炎,一式焚天。数十名快活林之人惨遭狂火焚身,发出阵阵
凄惨号叫,随之化为块块焦炭。
玉千机见墨天痕竟有如此武艺,原先自信而蔑视的神情早就一扫而空,腹诽
道:「这可要命了,呼延逆心这天杀的,为何不告诉我这小子这般生猛」。
墨天痕一番急招连环,精神消耗剧烈,真气亦难以为继,不禁以剑拄地粗喘
起来,方才他一顿怒招,干掉近半数敌人,但缉罪阁捕快亦有死伤,人数上仍有
劣势,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挣扎着再度挺起腰板,回头望去,缉罪阁捕快们除去
贺紫薰、贺紫荆外,仅余五人,且几乎人人带伤,情势仍不容乐观。
墨天痕方才两招太过震撼,围杀的快活林之人见到同伴死时惨状,不由心里
发毛,攻势也随之一缓,众捕快终有一丝喘息机会,纷纷向墨天痕靠拢而来。
贺紫薰得暇,见墨天痕满头大汗,胸膛剧烈起伏,却紧握墨剑,昂首傲立,
不由想到当日醉花楼大战时,男儿也是这般英雄姿态,芳心不由泛起倾慕之情:
一生得此男儿相伴,纵死,又有何妨。
玉千机看着墨天痕坚毅不屈的面孔,心中也是一阵打突,嘶吼道:「快上。
别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快活林众人虽是畏惧,却也不敢不听命令,只得硬着
头皮再度攻上,而众捕快虽有伤在身,但因墨天痕方才大展神威,使得众人斗志
高昂,更添悍勇之意,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快活林众人杀作一团。
「小墨,我与紫荆缠住他,你先去对付那些杂兵」。贺紫薰突然道。
「不成,那人武功远高于你,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墨天痕当即驳道,他自
知若论根基,自己与千机仍有不小差距,全靠八舞剑意弥平,贺紫薰与贺紫荆的
武艺虽在众捕快当中最高,但连自己都尚且不如,又如何敌得过玉千机?
「不要婆婆妈妈的」。贺紫薰突然提高音量,怒瞪着墨天痕道:「大家的命
就在你的手里,若不这么做,大家都要完蛋」。说罢,也不等墨天痕反驳,便挥
鞭攻向玉千机。一旁贺紫荆也深深看了墨天痕一眼,却未再说话,直接仗剑跟上
贺紫薰步伐,与她形成左右夹攻之势。
「哎——」。墨天痕一声长叹,自知贺紫薰说的在理,只得强压担忧之情,
回首再出八舞之招。众捕快得墨天痕专心救援,压力大减,以寡敌众之下,竟不
再一味御守,反而开始还击。
玉千机自然看出贺紫薰盘算,一边接招,一边怒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
拦住我?」。
贺紫薰冷冷道:「不妨一试」。鞭舞如蛟,罩住玉千机。一旁贺紫荆也不甘
示弱,长剑连番抢攻,配合贺紫薰长鞭远程袭扰,玉千机竟一时进退不得。
墨天痕心中牵挂贺紫薰安危,出招毫无保留,墨剑每次挥动,必染鲜血,杀
的快活林兵众越来越怕,使得原本以少敌多之局,竟逐渐变成人少一方渐占上风。
而不远处,玉千机慢慢适应两女合攻,亦开始步步转守为攻。不多时,近身而战
的贺紫荆便被玉千机窥中空门,一掌直落她前胸,将她拍出一丈之外,顿时血染
衣袍。贺紫薰见状,手腕一抖,长鞭辫梢似剑一般凌空直刺玉千机面门。却见玉
千机不慌不忙,伸出两指,竟正好钳住那疾刺而来的辫梢,随即露出嘲弄般的笑
容抓住辫梢,也是手腕一抖,贺紫薰只感一股柔劲牵引,竟控不住自己脚步,踉
踉跄跄的朝玉千机怀中撞去。
「不好」。贺紫薰心中暗叫,忙松开鞭柄,欲往后退拉开距离,不料下一刻
玉千机已欺上,一拳向她小腹打来。贺紫薰心中一惊,闪避不及,毫无阻拦的被
那一拳轰中,顿时闷哼一声,血雾狂喷,向后飞出数尺,跪倒在地。
就在二女不支溃败同时,贺紫薰只听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弦响动,
仍在溢血的嘴角竟顿时浮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道:「你们完了」。
玉千机不料她竟如此自信,循声望去,却见属下军兵早已剩不足十人,正惊
恐的望向那玄衣墨剑,宛如鬼神的少年,而墨天痕剑锋向天,无形剑意凝成有形
之琴,正在弹拨一曲——大音希声。
道门至极之声,墨家惊世剑意,玄奥之招相辅相成,奏出撼世神音,化为耀
天白芒,分袭最后之敌。白芒过处,仅剩的快活林军兵难抵雄力冲击,瞬时筋摧
骨折,命丧黄泉。玉千机根基虽厚,也抵挡的十分艰难,白芒过后,他足下已陷
地一尺,双袖前胸衣物亦残破不堪,狼狈至极。
「小墨。趁现在」。人数劣势已然不存,贺紫薰当机立断,挣扎起身,上前
扶起正在呕血的贺紫荆,对墨天痕道:「快走」。
墨天痕与众捕快应声往来时方向冲去,却见玉千机咬牙切齿的伫在路中,恨
恨道:「想走?你们今天一个也走……」。话未说完,贺紫薰已抬手扬鞭,向他抽
去。玉千机方才一挡大音希声,已然受创,不及反应,竟被那一鞭结结实实的抽
中,原地翻了一跤,脸上顿时肿胀出一道紫红血痕。
「废话真多」。贺紫薰甩鞭回手,脚下却是好不停歇,架着贺紫荆往前走去,
墨天痕亦率众捕快跟上。
没过几步,两名女捕已来到犹自在地眼冒金星的玉千机附近,贺紫荆恼他待
人屠戮多名同僚,还将自己打伤,一把挣开贺紫薰搀扶,踉跄来到玉千机身前,
举剑便刺。
就在玉千机即将授首之时,一道磅礴掌气竟从一旁山道上猛然轰下,贺紫荆
闪避不及,被那道掌气打的鲜血狂喷,倒飞三丈开外,在地上抽搐数下,头一歪,
竟是双眸圆瞪,死不瞑目。
见贺紫荆竟当场身亡,贺紫薰顿时惊的浑身一僵,贺紫荆乃是贺巽霆收养的
七个孩子中最小一人,也是她们姐弟六人最疼爱的小妹,不料今日却在她眼前横
死山中。
「紫……紫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可置信的事实,贺紫薰娇躯颤抖不
止,落下滴滴悲痛之泪,不远处众捕快亦是停下脚步,震惊当场。
「还有高手」。墨天痕虽也惋惜贺紫荆香消玉殒,但深知此刻仍有大敌隐藏
暗处,还不是哀痛的时候,紧握墨剑向那道掌力发来的山坡望去,只见一名黄衣
人负手立于树梢之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缉罪阁众人而来。
「大家小心」。墨天痕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接连传来捕快们的惨叫之声,暗
道「不好」。,一转头,却见一名身材妖娆,面容姣美妖艳的黄衣女子满身血渍,
提着两颗表情惊恐头颅,正朝他盈盈浅笑,原先幸存的四名捕快早已身首异处。
如此骇人景象,又让他想起墨家灭门当晚,那血流满院,尸横遍地的惨像,
顿时失了控制,发出一声凄厉尖啸,举剑便向那黄衣女子狠狠劈去。他这一剑势
大力沉,却毫无章法,女子轻松躲过,随后飘转身形,翛然来到他身后,玉掌精
准切中男儿后颈。
墨天痕之感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足下一软,跌跪在地,却仍拄着剑挣扎站起,
回首又是一剑横削。
「咦?」。那黄衫女子颇觉奇怪,向后飘出数步,道:「真有意思,大椎穴受
我一击,竟还有力还击?」。
墨天痕此刻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站立不稳,眼中黄衫女子身影也似虚晃
分裂一般,恨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这是小女玉兰姬,方才率兵截你的乃是犬子玉千机」。墨天痕话刚问完,
便有一人揪着贺紫薰的衣襟,将她一路拖行至墨天痕面前,正是方才从山上发掌
击毙贺紫荆,又疾速飘下的黄衣人。
「紫薰」。目睹所爱之人竟已不省人事,墨天痕狂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墨少侠真是心急,我父亲还未回答完你的问题呢」。黄衫女子妖媚一笑,
依偎到黄一男子身旁,道:「不过奴家对你很是喜欢,就由奴家来告诉你吧,我
父亲便是快活林天主——玉天一。你熟悉的花千榭,正是我快活林首席护法,亦
是玉天主首徒」。说罢,她又妖娆的舔了舔唇角,魅惑道:「怎么样,奴家回答
的这么详细,可还称你心意?」。
玉天一似笑非笑道:「说来惭愧,犬子原本以为仅凭自己便能将少侠你擒获,
不想少侠竟然如此英勇,逼的我fù_nǚ二人出手,这点,玉天一佩服」。
这时,原本狼狈躺在地上的玉千机也走到玉天一身旁,用阴冷的眼神盯住墨
天痕,随后蹲下身去,解开贺紫薰的衣襟,将满是泥尘的肮脏之手攀上了昏迷女
捕的高耸胸脯。
「放开她」。玉千机此举,顿时激的墨天痕暴跳而起,「剑破苍穹扉」凌空
而出。
「好剑法」。玉天一看见墨天痕盛怒一招,不禁赞叹一声,却见他一手托举
向天,一手胸前立掌,左腿弯曲独立,右腿盘挂在左膝之上,摆出一副极为怪异
的姿势,口中突叱一声奇怪音调,墨天痕突觉眼前绿光飘闪,似有一尊怒目金刚
拔地而起,身躯庞然伟岸,即便自己身处半空,亦需抬头仰望。
「这是什么奇怪招式」。不及他反应,玉天一姿势微变,那尊绿色金刚似有
感应,当空一掌拍下。墨天痕猝不及防之下,被那金刚巨掌从半空按落,激起尘
烟四散。尘埃落定,只见墨天痕竟被生生拍进地中半尺,口中朱红四溅。
墨天痕此刻只觉耳中嗡嗡作响,浑身如散架一般疼痛难忍,难以动弹,脑中
亦是昏涨。但见玉兰姬袅袅婷婷的走到墨天痕身边,俯身一看,佯装惊讶道:
「呀,墨少侠竟然还未死,真是福大命大」。她之声线极是魅惑,但在墨天痕听
来,不啻贯耳魔音,尖锐异常。
「我不能在此倒下……我不能落入贼人之手……紫薰……母亲……」。残存的
信念,仅存的斗志,却想不出希望所在,墨天痕紧握压在身下的墨武春秋,浑身
却无一丝能站起的气力,视线亦渐渐模糊:「不行……至少救紫薰出去……」。最
后的意念,支撑他挣扎般缓缓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玉兰姬饶有兴致的看着男儿
艰难的一点点离开陷坑,歪头道:「乖乖躺着多好呢,何必再爬起来受罪?要是
我失手打死你怎么办?林中可还有个小姑娘在等着你呢」。正在努力支起身躯的
墨天痕顿时怔住:「小姑娘……难道是……梦颖?」……然而不等他再有他想,玉
兰姬便伸处纤指,在他后脑玉枕穴上重重一点。墨天痕瞬时眼前一黑,复又扑倒
在地陷之中,彻底昏死过去。
玉兰姬打晕墨天痕,转头对玉天撒娇般笑着道:「爹爹,女儿对这小子喜欢
的紧,你便赐给我好不好?」。
玉天一允道:「当然可以,一会欲林祭我们玩他的女人,你就玩他便是」。
玉千机亦横抱着昏迷不醒的贺紫薰,眼中露出急色的yín光,见玉天一答应,
也接着道:「父亲,这女捕身段真没的说,我们猎艳多年,都少有这般绝色,待
会欲林祭我定要好好享用一番」。
玉兰姬打趣道:「哥哥,你不是向来只爱开苞的吗?这女捕头看来已被人喝
了头汤,没想到你竟还有兴趣?」。
玉千机惋惜道:「不是头汤的确可惜,但既然遇上如此绝色,又岂能因不是
处子便草率错过?不过那个小的倒是个处子,只可惜没能活捉」。
玉天一瞪了玉千机一眼,道:「你还有脸说?若非你托大非要一人前来,为
父又怎会为了救你将那小美女当场击毙?」。
玉千机受了父亲责骂,委屈辩解道:「父亲,这可不能怪孩儿,呼延逆心让
我们带人伏击,务必活捉这小子,却不告诉我们这小子竟如此厉害。而且,这小
子功法好生诡异,好似能使出剑意」。
玉天一看了眼昏迷在地的墨天痕,微微点头道:「的确是剑意,真是难得」。
随后又看向一双儿女道:「呼延逆心的布计并无问题,若开始我们三人便一同出
手,也不会大费周章,只是这小子战力之高确实出乎意料,若非他为救那帮乌合
之众拼命受伤,又耗费不少真气,为父恐怕也未必抓的住他」。
玉兰姬媚眼扫过墨天痕,玩味般笑道:「这样的男子既是英雄,也是傻蛋,
但不管怎样,我都喜欢——因为采补起来,最是爽快」。
就在墨天痕与贺紫薰被擒之时,孟坪镇郊的另一处山林中,一支轻装jūn_duì正
往山中行进,正是龙皇飞将千鎏影所率的麾下精锐飞龙营。在寒凝渊带领下,部
队正往快活林本营而去。
走不多时,千鎏影观望四山坡,不禁哂道:「虽说这帮贼人暗自拥兵,却不
通兵法,这儿既为进山要口,竟不设任何明岗暗哨」。
寒凝渊道:「此处离我探明地点尚有数里之遥,这帮贼众或许是因兵力不足,
所以收缩了防线,只把哨卡设在本营左近,故而这里不曾看到」。
千鎏影笑道:「倒是我小觑他们了,以此处地形,三千人若是集中防守,的
确可挡数倍之敌。但若换我用兵,不妨在山后设下伏兵,居高临下,两面夹击,
反可尽歼数倍之敌」。随后对身后副将道:「传令下去,谨慎前进,仔细观察四
周山林动向,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以防敌人从山上偷袭」。
那副将领命而去,千鎏影亦是取下背上金弓,手拈三支精铁羽箭搭于弦上,
这才向前走去。身后士兵得主将命令,也各取兵刃,刀出鞘,弩上弦,行军速度
随之放缓。
晏饮霜急着追上墨天痕,忽见部队行进变慢,不解其意,快步来至队伍最前,
问寒凝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四处一个人影也无,为何会突起戒备?」。
寒凝渊安抚她道:「这里已至快活林左近,千将军在防备有敌埋伏,我们孤
军深入,大意不得」。晏饮霜虽是心急,但知千鎏影此举稳妥,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乖乖退至一边。
又行片刻,千鎏影突然停下脚步,示意部队驻足,向四周山顶仔细望了几眼,
唤过副官道:「传令下去,神眼阵」。那副将一听,赶忙登高挥旗,飞龙营人马
阵型倏变,以千鎏影为中心,刀步兵持盾在山谷之中围成细长的椭圆外阵,弓弩
手在中结成圆阵,标枪手、长矛手与另一部分刀盾兵则在外阵与内阵之间的空隙
中穿插而立,每三名射手或投手身边,都保证有两名刀盾兵在侧。
不足半刻时间,飞龙营已结阵完成,几名亲兵推来将台(注4)。千鎏影取
过令旗,登上将台,向面前一挥,却是指向来时方向。晏饮霜一见,心中大惊道:
「为何回撤?」……忙上前欲寻千鎏影问明缘由,却被一众亲卫拦住不得寸进,只
得高声叫道:「千将军。我们不是往快活林去吗?为何要后撤?」。
千鎏影低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本将军决策,还需与你解释吗?晏姑娘,
你是破例随寒家老二一同前来,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一旁寒凝渊亦对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问。晏饮霜无奈,只得跟随阵型一同
缓缓后撤,却一直回首望向山中,秀目中满是担忧。
然而飞龙营后退不足数丈距离,两边山头上突然杀喊四起,一时间从山后窜
出无数人马,居高临下向飞龙营阵型发起冲锋。
千鎏影看着漫山遍野冲杀而下的敌人,脸上虽充满自信,仍是严肃吩咐道:
「令旗指挥变跑步传令。弓弩手、标枪手看我号令,刀步兵随时准备补位,全营
不要原地作战,边打边退,莫要让敌人形成包围」。说罢,把手中令旗一丢,喝
到:「盾手结阵」。一旁将台上的亲兵听令,高举手中曜铁轻盾,将千鎏影围的
密不透风,只在四周留下观察小口,方便他纵览战局。
晏饮霜见此阵势方才明白,原来千鎏影早一步看出两旁山后设有伏兵,故而
提前结阵,向后退去,引伏兵主动现身。
借助冲势,山上伏兵很快便杀至山脚附近,这时,只见神眼阵正中,盾阵倏
开,千鎏影金弓弦满如月,铁箭连珠齐发,正是破霞箭气——一气破云芒。
破云之箭,驭风劲射,带起万丈璀璨霞光。炫光过后,当先两排山上伏兵竟
尽遭神箭穿脑,血溢四野。而千鎏影这一箭方才射出,身旁盾手们立刻结阵,复
又把他护在当中。
主将一箭,即是杀敌,亦是号令,霎时间,神眼阵中弓弩齐发,箭雨又射翻
一排敌人。但自上而下毕竟快速,仍有不少敌人越过箭雨,向神眼外阵冲来。这
时,只见阵中又起霞光万千,缤纷光彩中,千鎏影第二箭又至。最前排之敌首当
其冲,竟被成片射倒。而中阵标枪手得此箭号令,亦向阵外掷出雉尾飞枪,这种
枪短小轻便,枪尾粘裹雉毛以增添稳定,在锦朝军中广泛使用,此时投出,仿如
人林中惊起无数飞鸟,这些「鸟儿」牙尖嘴利,顿时又放倒一排敌人。
一轮远攻结束,冲下山的敌手至少死伤两百余人,但来犯者的弓弩手亦已行
进到位,他们居高临下,射程更足,正欲借助地利给与还击,不料刚一站定,却
遭一轮箭雨扫过,顿时人数十不存二。原来,飞龙营弓强弩劲,射程极远且精度
不俗,锦朝jūn_duì与四面之敌作战多年,从不曾让出一寸国土,三军用命固然是其
根本原因,但其特有的强弓劲弩亦在其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但来犯者人数毕竟远高于飞龙营,前排弓手方才倒下,又有三排补上,朝山
下乱射而来,更有几名箭法准的弓手瞄上了千鎏影所在的盾阵,开弓便射。此时,
山下刀盾兵纷纷举盾护住远程兵种,山上箭矢如雨落下,却难贯穿这些轻薄黑亮
的铁盾,至多能在盾上留下些许细微的划痕,偶尔有箭矢穿过盾阵缝隙而入,却
又难破开飞龙营将士所穿的曜铁轻甲,而千鎏影身边亲兵所持之盾虽看似与普通
刀盾兵所持盾牌一般无二,但却更为坚固,箭矢射中其上,竟是纷纷弹开,连痕
迹亦难留下。
借盾甲之利,来犯弓手一轮射完,飞龙营军士非但无一身亡,竟连负伤都不
曾有,趁山上弓手取箭搭弦的功夫复又打开盾阵,掷出漫天枪矛,弩箭齐射。千
鎏影身边盾阵亦再度打开,一箭披霞载云,沿山而上,箭头所经之处,不论人、
甲、树、石,皆遭洞穿。
破霞箭气——一箭惊神。
然而就在那枝神箭到达山顶,再无目标,即将冲上天际之刻,一抹红色身影
陡然显现,伸出两指拈花般夹住箭杆,竟毫不费力的止住此箭去势,将它从半空
中扯下。随即,那人亦从身后取出一副长弓,将截来的箭枝扣于弦上,竟向千鎏
影疾射而来。
这一箭携风雷之势,迅疾猛烈,千鎏影在盾阵中看的真切,心知遇上高手,
忙叫道:「散开」。然而话音未落,那一箭已射在曜铁盾阵之上,只听一阵急促
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过后,那已挡下无数箭矢的曜铁轻盾竟遭洞穿。而那枝铁箭
去势未歇,又将持盾亲兵穿胸而过,直没入其脚下将台之中。
晏饮霜亦在阵中挽弓而射,突见山坡上那道艳红身影,惊道:「花千榭」。
山上那人红衣飘飘,风姿妖娆,不是花千榭又是谁。
千鎏影见那名被射倒的亲兵胸口破开碗大空洞,血流如注,显然已然是救不
活,不禁啐了一口,道:「奶奶的,有两下子」。一抬头,只见花千榭已至半山
腰处,再度张弓扣弦,一箭劲射而来。千鎏影见这一箭速度如飞,知晓叫喊已来
不及,急忙扣弦张弓,一箭怒射。
弓若明月圆缺之变,箭带战火延烧之威,正是破霞箭气——战火一气动云芒。
两支羽箭相向而行,去势飞快,不及眨眼,箭尖已在半空相撞,顿时火花漫
天,碎铁激飞。然而花千榭虽射术精湛,千鎏影却是百练成雄,更兼家传「破霞
箭气」傍身,弓术已臻化境,射遍南疆西域罕逢敌手,两箭相会不久,花千榭所
射之箭便难抵千鎏影神箭冲击,寸寸崩碎。而千鎏影神箭去势不止,扔向花千榭
激射而去。
花千榭见势不妙,身形飘转,险险躲过追命一箭,却被射中浮在半空的群摆,
顿时只听「撕拉」一声,那裙摆凌空被射成两截,断开那截随风飘去,而那支破
霞神箭在贯穿他身后一名无辜兵士后,只留下一处骇人箭眼,箭身已直没山体之
中,难测贯入深浅。
不及赞叹,神眼阵中霞光再起,千鎏影神箭又至。花千榭赶忙拉弓应对,两
箭再次凌空相撞,结果依然是——花千榭败。
「龙皇飞将,果然名不虚传」。花千榭竭尽全力,方才避开千鎏影此箭,心
思电闪:「若再被追身而射,恐怕就要交待在此了,不如强占先机」。脑有所想,
花千榭当机立断,脚蹬柄,袖拉弦,弓满如鱼,箭去似鹰,直取千鎏影。
见花千榭再使强招,千鎏影叫了声:「好贼子,吃我这箭」。随即连抽两箭,
一箭在手,一箭上弦,刹那间,弦上之箭霞光缭绕,手中之箭云雾氤氲,不世箭
术连珠再出。
烟霞一气·云芒动天。
二人尽使平生所学,远射互攻,两枚箭矢再度于半空相会,一时间如星辰对
撞,声震长空,惊起硝烟漫布。
硝烟之中,两箭角力却在顷刻间结束,一枝带光羽箭击碎相撞之箭,穿过层
层碎木,从硝烟迷雾中钻出,直取花千榭。花千榭猝不及防,只得举弓打来,欲
把此箭拨开,不料那一箭强猛至极,即便是穿越阻击而来,仍有不凡力道,只从
侧面一触,竟将他格挡之弓震的粉碎。但也托此弓之福,烟霞之箭偏离稍许,堪
堪擦过他的鬓角,直钉地下。
方脱险境,未及喘歇,花千榭便又闻箭矢划空之声,正是千鎏影手中云芒之
箭穿越硝烟沙尘,向他面门劲射而来,已是近在咫尺。花千榭避无可避,红袍八
袖急舞,层层叠叠挡在身前,欲以铁袖一阻飞将夺命之箭。然而往日在他手中坚
硬如铁,堪比利刃的八条红袖,在千鎏影神箭之前,竟是难堪雄力,被撕扯内陷,
一瞬尽破。花千榭惊惶之下,忙下腰一躲,云芒之箭擦过他的额头,再度没入山
体之中,却在他额上留下一道殷红血印。
三箭皆遭惨败,花千榭再无胆与千鎏影对拼,转而向山上奔去,而就在二人
对箭同时,山上快活林兵士阻碍大减,已冲到军阵之前。
千鎏影看了眼仓皇而逃的花千榭,有看了眼阵前战局,不甘心的「嘁」了一
声,转而继续抽箭搭弓,每一射都能取数条性命,不出一会,原本已与外阵厮杀
在一起的敌人便被屠戮殆尽。
待到千鎏影肃清阵前之敌,再寻花千榭身影之时,却见花千榭已逃到山顶处,
一跃翻至山后,不再露面。千鎏影嘴一咧,自言自语道:「躲?躲的掉吗」。随
后再从身边壶中取出一箭,却瞄向山顶地面,只听「绷」的一声,指松弦响,箭
裂长空。
破霞箭气——神光一色裂云芒。
箭挟神光云色,缤纷炫目,如电般穿过冲杀而下的兵士疾飞向上,一举轰上
山顶土坡。随即,山顶之上一声轰然响彻,尘土漫天,飞沙爆起,坚石碎裂纷纷
滚落,山上士兵顿觉一阵地动山摇,站立不住,皆惊骇莫名,有大胆者回头望去,
只见长空之上,一道极光远飞,而山顶斜坡竟被方才那箭轰缺了一角,崩出一道
一人多宽的半圆形缺口。
神威一箭崩山碎石,快活林军兵深受震撼,纷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知是
否该继续进攻,飞龙营众人则是欢呼雷霆,士气大震。
千鎏影一箭立威,收弓远眺,发现山顶之后仍有人不断冒出,露出不屑神情
轻啐了一口道:「算你命大」。随后传令道:「命令部队,继续后撤」。
而在山顶被轰出的缺口附近,花千榭惊魂未定的躺在山坡之上,额上冷汗直
流,粗气直喘,心中亦是惊骇万分:「这神将好生厉害。即便天主在此也未必能
讨到好处。绝不可正面与之对敌」。
这时,一旁领导预备队的队长谏议道:「花护法,这么打下去我们损耗太大,
不是办法」。
花千榭这才冷静下来,忖道:「此战最佳战果,是全歼飞龙营杀鸡儆猴,让
锦朝统治者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样打下去万一战损过大,届时锦朝若来复仇,兵
力势必不足,反而不妙也」。于是道:「传令下去,各队暂时不要进入对方弩箭
射程,在山上快速行进包抄,先将敌人围住再说。还有,叮嘱他们各自散开,不
要挤在一起,迂回时多寻树木山石当作掩体,不要被当了活靶子」。
两军厮杀多时,山坡上已不知留下不少快活林兵士尸首,千鎏影指挥飞龙营
且战且退,却见敌人不再顺坡冲锋,而是远远游离在弓弩射程之外飞速奔跑,不
禁轻哂道:「想迂回包抄?晚了」。随即令道:「入洞。卧龙」。
传令官飞速奔跑于阵中,将这四字告知诸军,晏饮霜这才发现,飞龙营阵型
已退至一处天然岩洞洞口,那岩洞约莫有两人多高,内中广阔可纳数百人,乃是
方才他们在来的路上所经过的一处地方,当时千鎏影还特意下令停止前进,并到
洞中走了一圈,那时自己心中急切,倒也没想太多,现在联系起之前千鎏影种种
举动,方才明白,原来他早已为自己留好退路,所以当敌人伏兵出现之时,才会
下令全军后撤。
晏饮霜回想之时,神眼阵已直竖入洞,进至一半,中阵弓弩手皆跳下小车往
里跑去,站定位置后严阵以待,而同车刀盾兵则推车站在原地排成两排。后续远
程部队各自从小车的间隙中有条不紊的穿过往洞内走去,毫无拥挤推搡,刀盾兵
则从洞墙两边的间隙中向洞外而去。待到队尾刀盾兵全数进入洞中,推车的兵士
便把小车横排成一线封住洞口,然后跳上车中将铁盾架于车弦之上,形成一道简
易的防御阵线,其余刀盾兵亦向前顶上,与车上刀盾兵连成一片——铁盾成排,
如龙卧于野,正是「卧龙」之阵。
这石洞洞口四周尽是嶙峋坚石且并无其他出口,且洞中地面乃是一道斜坡,
弓弩手、标枪手进入之后,正好可以落差站位,便于射击,乃是一处极佳的防御
场所。但晏饮霜仍是担心不已,飞龙营出发时只带了五日口粮,如今已只够坚持
到明日中午,若洞外敌人围而不攻,只怕不出三日便会军心溃散,不攻自破,但
反观洞外,快活林之人已将洞口围的水泄不通,强行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
「千将军退守洞中固然能集中兵力,倚险坚守,但对花千榭而言,亦可集中
兵力,一点突破,更可分兵袭扰,依靠兵力优势不断消磨我方精神与战力,眼下
形式对我们极为不利」。晏饮霜本就心急,却也无可奈何,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寒
凝渊与千鎏影,只见他神色如常,毫无压力,不禁奇道:「这二人为何如此自信?
莫非他们已有破敌之法?」。
正怀疑间,洞外快活林之人正从洞口两侧不断探头向洞nèi_shè箭袭扰,亦有不
少兵士举着临时砍伐树木制成的简易盾牌向洞中杀来,但因地形限制,人数与之
前在山上之时已无法相比。
千鎏影唤过副将问道:「箭枝标枪还有多少?」。那副将答道:「回将军,我
们这次准备的充足,现下每人仍有留有一百矢以上」。千鎏影点头道:「好,传
令下去,接下来几波攻击将会是佯攻,分出一半弓弩手与标枪手休息」。那副将
得令而去。
果然不出千鎏影所料,来犯之敌刚遭遇一轮射击遍匆匆退去,接着又有另一
股敌人交替接近,同样未过两轮齐射便又退去。如此往复四五次,花千榭见飞龙
营射出箭矢之量远不及之前密集,忖道:「之前在山上所看,他们所余箭矢应还
有许多剩余,为何却不肯射出?莫非是看穿了我以佯攻消耗箭矢的计策?嗯…
…但现在下令强攻,战损必然更大,他们孤军一支,又无运输补给,想来粮草不
日便会耗尽,我可只围不攻,并派人日夜袭扰,待他阵脚自乱,便可兵不血刃,
取胜而回」。主意打定,花千榭传令部队留一半驻守在洞口,另一半原地修整,
给养自有人会从快活林送来,他完全不必担心。
千鎏影亦在洞中观察快活林军动向,心中却盘算道:「这统领之人倒是有几
分见识,知晓人数数倍于我,倒也不急一口把我吃掉。嗯……不过这样反而对我
有利」。想到这里,千鎏影竟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将台上,对副将道:「传令
下去,最外盾兵每三个时辰一换,大家可以先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了,但洞口一
定要保证每时每刻都有又人警戒」。
那副将得令而去,一旁副将道:「将军,这洞口狭小,若敌人用火攻……」。
千鎏影吊儿郎当的斜靠在将台上,转头玩味般看了那副将一眼,拍了拍手中
金弓,轻蔑道:「火攻?先问过我的龙耀飞弓吧」。
主将看似心情颇佳,晏饮霜却是如坐针毡,她此次随行是为救人,本以为千
鎏影前几日急行军可以追上墨天痕步伐,如今遇伏不说,还被迫退守山洞,境遇
岌岌可危,偏偏自己却毫无办法,望着洞外那数不清的敌人,她不禁泄气的往地
上一坐,抚着染血的锦绣,暗自决心道:「如若真兵败在此,我便先假意投降,
随花千榭去快活林中,再伺机救出天痕」。
在阵阵女子yín糜的叫喊声中,墨天痕幽幽转醒,只觉后脑头痛欲裂。他努力
调息片刻,又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略微清醒一些,却发现自己竟是绳索缠身,被绑
在一桩石柱之上动弹不得,而下半身的衣物早已不见踪影,ròu_bàng卵袋悉数裸露在
外。
「这帮贼人,是想辱我吗」。看见自己这般模样,墨天痕怒火上窜,顿时清
醒不少,想要运使内力挣开这绳索,却发觉自己阴脉中真气已所剩无多,若要回
复完全,恐怕还需数刻时间。这时,那魅人心魄的女子叫喊又接连传来,墨天痕
心神一震,陡然察觉不对,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竟是一座宽敞的宫殿,自己正伸
处大殿中心,正对着一道雕刻着赤裸神女的镀金木门,而在他四周摆满了刻有各
式春宫浮雕的石床,石床之上,正不少美貌女子赤体着性感美貌的胴体搔首弄姿,
毫无廉耻的与身上男子激情交媾。
眼前场面之yín_luàn,是墨天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虽偷窥过他人做爱,
自己也不再是处男之身,但数十人汇聚一堂群体交欢,其刺激仍给他身心带来莫
大冲击。然而他现下心悬薛梦颖与贺紫薰,生怕她们就在那群女子之中,心中忐
忑不安的认真扫过正在交欢的人群,却并未见到二女身影,这才稍有放心,低头
轻舒了口气。
这一低头,墨天痕却见自己身下原本软垂的ròu_bàng受满堂春意影响,不知不觉
中竟已抬头起立。
这时,墨天痕耳边传来一道妖娆女声:「哟,这就硬了?看来我的『小英雄』
也是个性情中人」。
墨天痕被这骚浪的声调激的一个激灵,转头望去,却是玉兰姬。她此刻已换
上一身薄而透明的鹅黄轻纱,内中一丝不挂,曼妙丰满的胴体若隐若现,两颗微
黑的乳首正高高挺立,眼中媚波横流,正盯着墨天痕胯下贲起的阳物。
墨天痕被她盯的发毛,怒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紫薰与梦颖呢。你们把
她们怎样了」。
玉兰姬嫣然笑道:「何必着急,我把你绑于此处,便是想邀你共赴人间极乐
——」她语调一变,美目忽闪,对墨天痕媚声道:「你知道吗?这极乐,视、听、
触结合一处,才能把身心打开,体会到常人所不能尝的美妙滋味。不信,你看
……」。说罢,她竟俯下身去,用红唇含住墨天痕挺立的ròu_bàng,贪婪shǔn xī起来。墨
天痕虽经人事,却不曾受人口舌侍奉过,只觉玉兰姬小嘴湿滑紧凑,吸力不凡,
虽与贺紫薰的花径触感有所不同,却也舒适非常,但他亦心思洞明,知晓此情此
景,绝不允他安然享乐。于是疾言厉色道:「你想做什么?用美色使我屈服吗?
做梦」。
玉兰姬停下口舌,纤指却不离墨天痕ròu_bàng,一手套弄抚摸茎身,一手按弄龟
头马眼,仰头妩媚道:「别急,只管享受触感,不过千万别闭上眼睛,因为——」
话音未落,那两扇雕刻赤裸神女的木门翛然打开,一副惊人画面瞬间映入墨
天痕眼帘,让他瞳孔骤缩。
大开的门后,一丝不挂的贺紫薰被粗绳五花大绑,被玉千机牵着向殿中走来,
她温婉柔和的俏脸上满是屈辱神色,胸前一对美乳被勒的鼓胀挺立,显得更为豪
硕诱人,引的殿中正在埋头交媾的男子们纷纷抬头投来贪婪而yín邪的目光欣赏起
她高挑纤细,火辣非常的完美玉体,不时发出阵阵赞叹,而他们身下的女子因为
chōu_chā骤停而纷纷抱怨起来,令原本就不甚安静的大殿中又多了几分躁动。
「紫薰」。乍见恋人竟被这般对待,墨天痕怒火急涌,野蛮的挣扎起来,阴
脉真元却难以致用,未能挣开绳索分毫。
贺紫薰听这一声悲愤喊叫,也注意到了被绑在场中,正「享受」玉兰姬口舌
侍奉的墨天痕,顿时羞的撇过脸去,无颜再见他。而玉千机见此情景得意一笑,
顿时牵动先前脸上被贺紫薰抽肿的伤痕,不禁又咧了咧嘴,这才用力拉扯几下捆
绑着贺紫薰的粗绳,强拉着她向墨天痕走来。
就在这时,贺紫薰身后,一道熟悉的脆音,带着颤抖与疑问响起:「天痕哥
哥?是天痕哥哥吗?」。
墨天痕一听,神情顿时一滞,这声音的主人曾与他朝夕相处,生死相依,对
他用情至深,不离不弃,他又如何会忘。
「梦……」。不敢置信的叫喊尚未出口,墨天痕便见那金门之后,一名留着三
撇黑白相间山羊胡的猥琐老者,正牵着一位娇小可爱的绝美少女跨入殿中,那少
女梳着一头齐刘海配双平髻,一张圆圆小脸净白水嫩,甜美可人,双颊若淡桃半
开,珍珠般的黑眸清澈见底,流盼似水,却带着惶恐与不安,不是梦颖,又会是
谁?
二人朝思暮想,相互牵挂,不想竟在此地此景相遇,墨天痕见梦颖身上衣物
完好,不禁关切叫道:「梦颖。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梦颖怯怯的看了药王一眼,对摇了摇头,却未曾说话。墨天痕急怒道:「你
们有本事不要对两个女子动粗。够胆冲我来」。
药王与玉千机却是恍若未闻,缓步将二女带至墨天痕面前两张空着的石床前。
玉千机率先有所动作,狠狠扯过捆绑贺紫薰的粗绳,将她粗暴的按在石床之上,
然后一手扯过那粗绳,迫的贺紫薰仰头面对墨天痕,另一手直插入女捕高耸的臀
缝之间,糙指在她的一线洞天出来回抚拭,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狠声道:「你方才
抽我那鞭挺狠啊。从小到大,除了我父亲,没人敢打我的脸」。说着面目一狞,
竟将中指突然捅入贺紫薰仍然干涩的蜜穴之中,疼的她顿时眉头紧锁,泪花溅溢,
口中却不屈道:「哼。你也只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窝囊废罢了」。
「还敢嘴硬」。玉千机想到贺紫薰那一鞭,就觉一口恶气难平,忙不迭脱下
裤子,露出狰狞硬挺的ròu_bàng,按住正竭力扭动挣扎的贺紫薰那丰腴挺翘的双股狠
声道:「你给我一鞭,我就还你一万棒」。
「你住手」。「千儿,住手」。
突然两道声音响起,前者乃是急怒攻心的墨天痕狂吼而出,后者却是慢条斯
理,威严自发,竟是快活林主玉天一缓缓走来。
玉千机不敢违逆父亲,只得不甘的剜了墨天痕一眼,从贺紫薰身后退开。玉
兰姬见父亲前来,也舍了墨天痕的ròu_bàng,依偎到他身边。
玉天一怜爱的对女儿道:「你只管享乐你的便是,过来干嘛?」。玉兰姬一听,
高兴的在玉天一颊上印下一吻,便又回到墨天痕胯下抓起ròu_bàng津津有味的品咂起
来。
墨天痕此刻却全无享受心情,眼中怒火狂喷,盯住玉天一一字一顿道:「你
们究竟想做什么」。
玉天一低头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缓缓道:「方才花护法,也就
是你的老熟人花千榭传来消息,从西都奉命前来围剿我的龙皇飞将所部三百人已
被我快活林三千兵勇逼入一处绝洞之中,你的朋友寒凝渊与晏饮霜也在其中」。
墨天痕只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难道不止梦颖与紫薰,连晏师姐正身陷危境
吗。
玉天一微笑的看着他,似是很满意他现在的神情,随后转身搂住梦颖香肩,
柔声道:「小妹妹,你准备好了吗?」。
这时,却见药王脸上竟闪过一丝不自在,支吾道:「天主……我们说好的」。
玉天一抬头冲药王笑道:「那是自然,药王慢用,本天主更喜欢长开的女人」。
随后走到玉千机旁边,满意的望着贺紫薰完美而娇媚的胴体,对玉千机道:「稍
安勿躁,是你的跑不掉」。玉千机连声称是,眼神却在贺紫薰娇躯上流连忘返。
而药王见玉天一走开,长舒了一口气,对梦应道:「我说过,会带你见他,
现在信了吧?」。
梦颖眼中已是眼泪汪汪,倔强道:「可你却把他绑着,还……还对他做…
…做那种事……」。
药王怜爱的抚去梦颖眼中的泪水,盯着她的可爱圆脸片刻,突然神情一转,
恶声道:「脱了衣服躺上去吧」。
梦颖惊道:「为什么要脱衣服」。联想到身边正在发生之事,她顿时明白了
几分,脑袋连连摇晃道:「不成不成,我绝不要做那种事」。
一旁墨天痕也怒道:「老不修。她都已经够做你孙女。你想对她做什么」。
药王也不理墨天痕,盯着梦颖惊怕又胆怯的容颜,神情如痴一般喃喃道:
「不,她不是我孙女……她是紫嫣……」。陌生之名一出口,药王神色陡变,大叫
道:「她是我的紫嫣」。随后语气坚决的对已被吓坏的梦颖道:「快。脱了衣服
躺上去。不然我就让你的天痕哥哥死在你面前。我的手段,应该不用再向你展示
了吧」。
这是最后的威胁,也是对这天真少女来说最有用的威胁,梦颖听罢,顿时惊
住,转头看向正在嘶吼咆哮的墨天痕,她知道他正为自己怒吼,关心着自己的安
危,但此刻她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他说什么已听不大清,唯一知道的是,如若自
己不按这老头的要求去做,这个她自小便深爱的男子便不会有活路。
「天痕哥哥,对不起……」。少女无奈而无力的低语,却清晰的传入墨天痕耳
中,令他顿时怔住,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梦颖一件一件,慢慢褪去身上的衣
衫。渐渐的,少女白净挺弹的娇嫩雪乳、匀称纤细的娇窄腰身、挺翘紧致的蜜桃
粉臀、笔直修长的白嫩玉腿逐一呈现,墨天痕只觉心如刀割,而药王却兴奋非常,
早已先少女一步,裸露出丝毫不似老人的精壮身躯,迫不及待的对她道:「请吧」。
梦颖初次裸露身躯便是在多人面前,心中羞愤难当,藕臂遮住三点要害,转
头深深的忘了墨天痕一眼,在男儿紧张而关切的注视下,一步一步颤抖着走到那
冰凉的石床之前,又深深喘息数次,忍不住再度转头看向墨天痕。
这一眼,满带决绝,却又有些许快慰。墨天痕清楚的看见少女脸上划过的泪
痕,发疯似的挣扎嘶吼起来,却难以阻止心爱少女缓缓躺上那张石床。
「把手拿开」。药王冷冰冰对对含羞带怨的少女命令着。梦颖秀眉哀婉凄楚,
带着哽咽之声,缓缓的将遮挡私处的玉手拿开,那雪峰山顶两粒小小的粉红与两
腿尽处那一片动人心魄的芳草园便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老yín贼眼前。
耳边是墨天痕已然嘶哑的吼叫,背后是石床冰冷坚硬的触感,下身秘处却传
来一阵火烫的熨帖,梦颖只觉自己的两腿被粗暴的掰开,随后便是花径中一阵仿
若被撕裂的剧痛,痛的她瑶鼻通红,晶泪横流。而这时,他听到了两名男子的声
音,一者苍老,却倍感舒爽,仿佛数十年心愿一朝得偿,一者年轻,却已嘶哑,
仿佛珍藏数十年的宝贝被人一朝打碎。
「我们也开动吧」。一旁玉天一冷冷的丢出一句,却令玉千机浑身火热,只
见他迫不及待的将贺紫薰翻过身来,掰开她修长挺直的美腿,豪不理会她仿若刀
锋般的凌厉眼神与不断晃扭的竭力挣扎,硬挺的ròu_bàng找准那桃源入口,向其中狠
狠进发,一杆触底。
(第十章完,待续)
下章预告:墨天痕求援西都却难得偿所愿,薛梦颖、贺紫薰身陷敌手,惨遭
快活林众人凌辱,痛失贞操;千鎏影、寒凝渊、晏饮霜孤军被围,自身难保。前
路难行,后援已断,在此绝境之中,故事将会走往何方?陆玄音至今仍失陷yín窟,
在乾坤一掷金成峰不断调教下,身心已在沦丧边缘,她的命运又将如何?快活林
坐拥地利,于中原腹地招兵买马,收编江湖势力,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玉天一
等人又会给中原武林带来何种冲击?神秘的欲林祭揭开面纱,它是何种事物?又
将会发生怎样故事?
欲林迎天启,明心见如来。欲知后事,敬请期待碧海墨锋高潮第十一章《欲
林天启》。
附录1
注1:合约现在尺寸154cm- 159cm左右注2:短鞘,即非包裹全
部剑身的剑鞘,鞘身稍短,两头皆通,只用于将剑背负在身上,并不包覆整个剑
身。
注3:锦朝天子象征并非为龙。
注4:一种带轮的瞭望台,供大将立于其上观察对手,指挥部队。
附录2:人物实力。
孟九擎95。
段尘缘90。
君舍稷93。
宦孝臣92。
民为天91。
金成峰80+8。
商清璇89。
贺巽霆77。
贺紫荆36。
徐如玉75+7。
花千榭74。
玉天一83。
玉牵机72。
玉兰姬66。
千鎏影86。
千兰影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