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因为我把她的地址弄丢了,才会这样叨扰大家,加上我刚从台北赶路下来,
人生地不熟,因此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中年妇人依然站在门后,不过脸色已经缓和许多,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再
次问道:「你说的陈文娟约莫几岁、你这么固执一定要找到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只要对方肯发问就表示不会没消息,所以杜立能马上应道:「陈小姐差不多
二十三、四岁,我们是在台北认识的,她的双亲好像都是公务员,并不是本地人,
应该是随着父亲调职才搬到高雄来的」。
讯息应该是正确的,因为妇人已然推开铁门走出来说道:「你想找的应该是
陈先生的女儿,其实她都在外县市上班,很少回来,我也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但是最近她已经嫁到台中,所以她的双亲也跟着搬离这儿,听说他们已经准备把
这房子卖掉」。
原来是嫁到台中,不过『最近』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阿娟结婚应该
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为了避免错误,小煞星赶紧补充着说:「她要结婚我知道,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要给她一份迟来的祝福,因为她离开台北时很匆促,所以我来
不及准备礼物;对了,她父母是都在担任教职吗?」。
妇人的表情有点迟疑,像是思考过什么以后才回答道:「她母亲是国中老师、
不过父亲是在调查局上班,两人都还未退休,但是应该都请调到别处了;倒是有
件事我想问你,你怎会现在才赶来补送礼物呢?难道她没喜帖给你、或是告诉你
确切的结婚日期?」。
说要送礼只是藉口,但为何要跑这一趟恐怕杜立能自己也说不出个理由,他
只知道不下来走这一遭,他可能一辈子内心都会感到有所亏欠与遗憾,因此他就
一路飙了下来,现在面对妇人的问题他只好如实以告:「她只告诉我要回来结婚、
也没说是哪天要过门,加上我也忘了问,后来我愈想愈不对,所以才想要亡羊补
牢,不过看样子我是迟到了」。
这次妇人好像心头瞭然,她露出亲切的笑容安慰着说:「迟到了没关系,心
意到了就好,我想陈小姐若是知道你特地跑了这一趟应该会很高兴、也一定能感
受到你的祝福;要不然这样好了,你是否能留下姓名,这样她或她的家人回来处
理这间房产时我便可以帮你转告」。
杜立能留下了姓名,告别时还向妇人深深地一鞠躬,他晓得有些话对方欲言
又止,但无论是基於任何原因,应该都是站在想要保护阿娟的立场吧?其实这个
没有结果的下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既不能忘掉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女人、
又怎么可能把小港这位带回家去?所以走了也好,凡人必有归宿,尽管灰暗的夜
空有着无尽的伤感,不过两人生命曾经碰撞出的火花亦足以回味终生了,因此就
把这位小女人永远珍藏在心灵深处吧。
「再见,阿娟,这辈子一定要幸福!」在车子驶离巷口的那一刻,杜立能终
於在心里说出了这句号,但是当他在高速高路上瞧见台中的指标时忍不住还是把
车开下了交流道,现在这儿已是阿娟展开新生活的城市,所以就到处逛逛也好,
虽然不知道伊人睡在那扇窗户后面,可是一想像她抱着那只大宠物进入梦乡的甜
美模样,中港路上的星光不免让人有些心碎。
中台湾的夜空比较晴朗,浮云皎月一路伴随着法拉利在市区钻来绕去,有好
几次杜立能甚至冲动到想跳下车大喊阿娟的名字,但是就算把伊人叫了出来又能
如何?难以宣泄的心情只能用怒吼的引擎来取代,至少蹓躂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在
警车的追逐下飙回高速公路,尽管几分钟之后便没追兵,可是沉静下来的心情反
而更为阴暗,而也直到此刻他才彻底体悟到~~真正的离别是种连灵魂都会发出
悲鸣的绝望和伤心。
也许该出发去寻找竺勃才对?回来以后杜立能陷入了一连串的沉思当中,但
究竟是要搞清楚生活的目标或生命的目的,就连他自己都还一片模糊,所以尽管
在一群又一群的江湖兄弟簇拥之下,可是却无人发觉他在亟思转型、也就是他想
要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在对读大学并不热衷、等入伍却一直等不到召集令的状
况当中,心情的苦闷可想而知,然而聪明人总会为生命找到出路,所以某一天的
傍晚他先和父母坐下来吃了顿交心的晚餐,然后再拨了通电话给公道伯,两个人
约好当晚九点在山上的别墅碰面喝茶。
那一夜老少两个聊到快天亮才结束,不过消息被压了一星期才释放出来,杜
立能申请提前入伍已经获准,而且再五天就要到新兵训练基地去报到,这件事立
刻在圈子内引起骚动,因为虽然不是去读军校或当职业jūn_rén,可是以小煞星的黑
道行情,会想提早当兵几乎是不可能,然而不仅公道伯反过来被他这位钦定的接
班人说服,就连坚持要他必须考上一流大学再说的母亲竟然也点头应允,虽然内
中情节他根本懒得跟外人说明,但若是遇到追问不休的亲友,他必定是笑嘻嘻的
应道:「因为我急着要讨老婆,不快点去服完兵役怎么能当大人呢?」。
仅剩的五天自由日子都在你来我往的酒席中渡过,这是台湾社会的一项习俗,
当兵前的践别宴亲友越多者邀约自然也就越多,虽然不爱喝酒的杜立能没有天天
醉,但每天都难免被灌到面红耳赤亦是不争的事实,而更让江湖兄弟啧啧称奇的
是在入伍前夕,他竟然能够把那位素昧平生的餐厅女工读生直接带到附近的饭店
去过夜,身材惹火的大三女学生据说叫床叫了一整晚,分手时还说假日一定会去
训练中心办会面,使得小煞星的那群跟班是羨慕到差点就把她拖回房里去lún_jiān。
不过小杜也真绝,他就在一夜春宵之后连家都没回,便直接在众人的陪伴之
下到火车站去报到领车票,只是任谁可能都没料到,当列车高亢的汽笛响起那一
刻,同时也为他谱下了改变命运之轮的序曲,轰隆启动的庞然大物在越行越远的
背影下,似乎预告着有人将因此行而脱胎换骨。
训练中心的第一夜下着滂沱大雨,入营体检搞到晚上十一点还没结束,所以
几百个赤身露体的菜鸟,只好围着唯一的女护士在大礼堂里乱吃豆腐,可是别以
为人家会很好欺负,在『见多识广』的背景之下,这位胖妞只要不爽随时都会给
你来个评语,像是什么「小鸟没毛还敢在别人面前大摇大摆。」、「鸟蛋缩到快
要看不见,拜託你嘛帮帮忙,自己用手把它挤出来让我瞧瞧有没有毛病好不好?」
或者乾脆来句「整支看起来髒兮兮的,你是多久没洗澡还是早就有性病?走开,
到医官那边去排队等複验。」如果还有更不识相的,这位老小姐一定会直接大吼:
「给我转过去趴好,我要检查gāng门看看你是不是搞过同性恋」。
最后一项下场最悲惨,因为gāng门被插进一大截原子笔在那边翻来搅去,男性
的尊严瞬间尽扫落地,要是你还被胖妞捅到鬼叫出声时,肯定会换来一次哄堂大
笑,但新兵这会儿就像是个命运共同体,笑完以后也没人会记得哪个傢伙刚才有
多狼狈,大家依旧嘻嘻哈哈的胡闹下去,或许是人数太多的关系,他们这梯次竟
然连头发都没理、衣服也没换便在十二点以前被赶到大通铺去强迫睡觉。
一大票夜猫子半夜起来跑到寝室外面跟卫兵要香烟抽,因为除了几张可以钞
票可以随身携带以外,所有物品都已被收缴去集中保管,所以有的卫兵还趁机发
笔小财,一根纸烟卖到一百元,反正在粥少僧多的状况之下,还是有人边骂边掏
钱出来购买,不过杜立能没跟这些人瞎搅和,他在附近随兴逛了一圈,想要先把
寝室区的环境先瞭解一下,既然大多数卫兵都懒得问口号,他索性越过大操场到
指挥部那边顺便打探打探。
等所有人都被连长带着一群教育班长赶回寝室以后,原本以为可以一觉到天
亮的杜立能没多久便被吵醒,因为有两批人马正在甬道上互相对峙和叫嚣,紧接
着便动手干了起来,由於他是睡在上铺,所以居高临下可以把战况看的很清楚,
起初只是十几个人在互殴,但随即变成了数十人的大乱斗,在双方都有人不断增
援之下,脸盆和漱口杯已经到处乱飞,并且战火很快就延烧到屋外,不过即使有
人开始把牙刷倒抓过来当武器使用,然而在不明究里和没有熟人参战的局势当中,
他倒也乐得盘腿坐在床头隔山观虎斗。
很快他就发现双方人数比例越来越悬殊,最早势均力敌的景像已然不见,取
而代之的是一面倒的情况,人数较少的一方目前变成是在被围殴,而且即将出现
招架不住的态势,但既然事不关己他也就不动如山,只要没人刻意攻击到他身上,
当逍遥侯绝对比跳进去淌浑水要轻松许多,所以他甚至还转身跑到窗边去观察外
面的战况,果然也是人少的一方在被追着打,不过由於户外场地较为宽敞,所以
尚有能力可以回击。
前后左右的寝室都仍有新兵不断跑出来助阵,但有些已换上制服,而且从双
方的谩骂吆喝当中,杜立能已听出来这是两个结有夙怨的角头在对干,这种仇人
相见份外眼红、甚至将战火延伸到部队里面的愚蠢行为,事实上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年轻气盛的街头小混混不可能会想那么多,所以他再度回到床头盘腿而坐,
等着看毫无动静的正规jūn_rén要如何收拾场面。
然而命带魁罡的杜立能彷彿真的与这类事情犯有冲煞,就算他打算一本初衷
彻底置身事外,可是这时却有三个人拿着棍棒从川堂那边冲杀进来,他们隶属於
人少的一方,由於个个都体型高大身手矫健,因此一时之间便起了立竿见影的效
果,眼看双方就要再度转回平分秋色的局面,可是源源不绝的敌军却使他们很快
便陷入苦战,尽管在没有动刀动枪的状况下他们还可以负隅顽抗一阵子,可是有
人正在暗叹着他可能无法安之若素了。
果然都还不到十秒钟,三名生力军当中的领导人在抬头禦敌之际,忽然发现
救星竟然就坐在床头纳凉,马上就大喜过望的疾呼道:「阿能,快点跳下来帮忙
啊!这些都是咱们的同盟兄弟,他们算是水岭脚阿泰的兵马,你老大可不能继续
袖手旁观」。
其实不用搬出阿泰的名号杜立能也已有准备,因为说话的杨卫国不仅是他的
国中同学,而且就隶属於庙口的外围份子,酷爱打篮球外加练过一点拳脚上的硬
功夫,所以跟他交情算是不错,因此第一眼瞧见他从川堂冲进来的时候,小煞星
便觉悟到了『宿命』的力量,该来的好像自己就会撞上来,想躲都躲不开,尤其
是同一个角头的兄弟在外面有难之际,就算是在自家地盘上曾有些过节,这时候
基於台湾的江湖传统,不挺身而出是会遭人唾弃的,何况他在双桥地区可是响叮
噹的人物,现在等於是手下在跟他讨救兵,以他在故乡的身份及地位,又岂有坐
视不管之理?。
本来就对整个战局看在眼里的杜立能缓缓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左侧的出入
口大声喝道:「水岭脚的兄弟都跟着我从这边打出去,咱们到外面的连集合场去
跟内埔的分个输赢」。
领导人物天生就具有与众不同的特质与气势,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立刻像
是给屈居下风的盟友打了一剂强心针,特别是杨卫国又加料大喊着说:「各位,
他就是双桥的少年老大煞星能、也是我的老同学,现在大家就跟着他把敌人干个
屁滚尿流」。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真正在北部混的要是没听过小杜这号人物,大概都还
是不入流的货色,不过敌军虽然有点惊惧,但在优势兵力之下怎么可能因此就退
缩,所以对方也立即有人大吼道:「不用管他是谁,反正把这些混蛋全部放倒就
对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煞星」。
讲话的痞子满脸横肉、是个身材魁梧的打手型人物,只可惜他话才甫一说完,
原本距离他还有七、尺之遥的杜立能已蹦跳到他头上,虽然慌乱中他用手臂挡住
了第一记飞踢,然而那只是虚张声势的一脚而已,真正的重手在紧随而至的肘击
上面,当那傢伙被捶断鼻樑、后脑又撞到上铺的床柱反弹回来那一瞬间,尚未落
地的小煞星左手早就趁势一甩,硬是把一个倒楣鬼的脖子打肿了起来,那个差点
当场挂掉的瘦子才刚哀号倒地,满脸鲜血的大块头也马上被一脚踹进了下铺。
一出手就解决掉两个敌人的狠劲,立刻让靠近他的对手纷纷退避,但是走道
就那么宽而已,除非是爬上两边的大通铺,否则想退都还有点困难,因为他们的
援军恰好堵住了门口,所以杜立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每个敌人几乎都发出了惨叫,一脚踢断别人胫骨不稀奇,他那招专抓肩颈部的鹰
爪功更是所向披靡,凡被逮到的人无不痛到脸色发白、两脚颤抖,而在擒拿与柔
道的交互运用之下,手臂骨折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这下子抢着要涌进来的人
开始忙着要转身逃出去,可是鼻樑歪塌的人也愈来愈多。
光一名悍将很快便把局势扭转过来,越打越有精神的杨卫国已经贴近杜立能
身边说道:「走,老大,再加把劲!就让外面的兄弟和敌人见识一下你的威风」。
然而杜立能可没想的那般轻松,因为外面至少还有一百个敌人在追打自己的
盟友,要想击溃他们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是部队突然插手,否则他非得使出杀手?
才行,在迅速思考过后,他才正色盯着杨卫国说道:「羊头,你心理要做好准备,
必要时咱们非得干掉几个不可,一旦死了人就得坐牢,你考虑好了再跟我冲杀出
去,否则留在这里就好」。
本来他以为羊头至少会思考一下,不料杨卫国竟然咧嘴冲着他笑道:「能跟
你并肩像这样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就算被杀死都没关系,何况是要让敌人倒地
不起呢?哈哈,坐牢就坐牢吧,感觉上蹲苦窑的人似乎比较佔便宜」。
无论是谁都会担心碰到猪一样的队友,一听羊头视死如归,其他人也众志成
城的嚷着要跟进,因此杜立能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后随即吩咐道:「好,到外面
时我会先挑好几个下重手的对像,大家等我下达指令再专攻要害,必要时最好一
击就让敌人挂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