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抹去了一缕嘴角的鲜血,神色难得有些温柔,「当年那个想拎着我去杀人
,却怎么也拔不动的小姑娘如今真的已经这么强了啊,我很欣慰。而你也没忘记
她教你的东西,真好。」
南宫咀嚼着他话语中的意思,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神色微变。
「实不相瞒,再这样打下去,我必死无疑。」镇天下笑了笑:「但是我要逃
了,你们试试能不能抓住我?」
林玄言不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虚,三百余道剑气瞬间爆发,一道锋芒毕露的剑
域瞬间成型,将镇天下围在其中。南宫同样骤然发力,化作一道流光砸向镇天下
,而一瞬间,她又出拳数千下,一道道月辉浮现于拳尖之上,连成了大光明。
镇天下拔出了身后的大剑,清啸一声,大剑拔地而起,撞上了林玄言的剑域
,整座琉璃宫都开始震荡,本就腐朽不堪的建筑齐齐坍塌,发出沉闷的声响。
剑域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
而少年的身影迎上了南宫的拳头,他竭力反击着,却依旧被南宫狂风暴雨般
的攻势打得连连后退,而南宫越战越强,她的拳意与月辉早已融为一体,每一道
都带着圣洁无暇的威严。
镇天下干脆不再反抗,直接将大剑横于胸前作为防御,他的身形犹如一个沙
包,被南宫打得节节后退,嘴角鲜血四溢。
而林玄言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道意味难明的剑意寂寞地亮了起来。
陆嘉静睁大了眼,她记得无比真切,这便是当日在南海上,斩开了邵神韵的
法阵,将裴语涵送出去的那道剑意!他直接对着这个死敌动用了杀招。
镇天下感受到背脊散发出的凉意,神色也变了。
「我差点失算了啊。」被一拳振飞的少年猛然扑向了那道剑意,在那足以斩
切世界万物的凌厉里,他竟直接将手伸了进去。
林玄言神色一变,身影同样飞速后退,对着身前猛然挥袖,他剑目已然睁到
最亮,将不知何时浮现在身前的剑气在挥袖间被打得粉碎。
镇天下同样满手鲜血,伤痕深可见骨,左手看上去甚至要齐腕而断。
「这可惜这道剑意不完整啊。」
镇天下轻叹一声,神念一动,忽然甩出那柄大剑,而他的身形如一下子重了
数千斤,骤然向下坠了下去。
他化作一道剑气直接坠向了陆嘉静。
陆嘉静迅速反应过来,三十二道青莲道剑浮现,护住了周身。
南宫出拳击飞了那迎面而来的大剑,同样去追逐镇天下,手指也变幻掐诀,
唤出一道道月轮挡在陆嘉静的身前。
林玄言也顾不得提醒陆嘉静小心,一瞬间将身形催发到了极致,竟瞬间追上
了镇天下。一剑横切过去。
剑顺利地穿了过去,如切朽木。
黑衣发白的少年身子被切成了两半,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漠的笑。
「假的。」林玄言时间反应过来,他回身望去,剑目扫视。
那柄被南宫击飞的古拙大剑撞到了墙上,赫然变幻成了镇天下的少年模样。
他对着林玄言和南宫招了招手,做了一个告别的模样,身子向后一倒,竟融
进了墙体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玄言和南宫交换了一下眼神。
「应该是琉璃宫遗留下来的古老阵法。」南宫轻声叹息,「他果然强大,难
怪那些魔族会奉他为新王。」
「今天本该是杀他最好的机会。」林玄言遗憾道:「希望下一次见面,他还
没能迈入那个境界。」
南宫问:「还要在此处寻找那个东西吗?」
陆嘉静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若是镇天下召集海妖赶来,我们插翅难逃。」
林玄言看了看四周,再做了一次感应,我能感受到那个位置离自己不远,却
依旧无法确定确切方位。
「走吧。」林玄言只好作罢。
南宫关切地望着陆嘉静,「方才打斗可有伤到陆姑娘?」
陆嘉静摇摇头,将那嫁衣递还给了南宫,笑道:「我还不至于这般弱不禁风。」
南宫接过嫁衣,小心地揽在怀里,宽慰道:「先离开吧,今日虽搜寻无果,
但至少确定了是此处,他日我们再找机会来便是了。」
林玄言点了点头。可他深知,他日此处定会有大妖重重把守,再想进入,难
如登天。
……
……
回到失昼城后,他们首先去了月央宫。
江妙萱知道他们出城寻找秘处之事,一直挂念在心,如今看到南宫陪同着他
们平安回来,终于舒了口气。
南宫借来了纸笔,手书一封信寄往下弦殿,将在海外的见闻大致说了一遍。
江妙萱见到了陆嘉静面色苍白,知道定是受了重伤,连忙道:「陆姑娘体内
灵气亏空,你先回房歇息,我去取一些筑灵的丹药给你。」
陆嘉静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她摇头婉拒,自顾自地来到了桌边,取笔拂纸
,开始写字。
林玄言走到她的身后,看见陆嘉静在纸上所写的,都是镇天下的出剑路数。
自古旁观者清,陆嘉静在一旁观看之时,将镇天下的身形步法,出剑习惯都强记
了下来,如今趁着记忆还算分明,连忙用笔记录了下来。
林玄言看着那些字,道:「静儿有心了。」
陆嘉静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张纸,最后咬着笔头想了想,加了一句:爱说废
话。
林玄言笑了笑,帮她揉捏着肩膀,「静儿先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
商计就好。」
陆嘉静沉默了会儿,忽然道:「一定要赢啊。」
她说的赢,自然是赢镇天下。
林玄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轻声道:「会的。」
而另一边,南宫将南海上发生的一切与江妙萱细说了一遍,江妙萱听得秀眉
紧蹙,尤其是听到那幽灵般的少年凭空出现之时,捏着拂尘的手指更是咯咯作响。
听完了全部过程之后,江妙萱不由感慨道:「姐姐与林公子一同出手竟还让
他跑了,他的实力该是何等恐怖?」
南宫声色柔和道:「他苏醒未久,尚未到达巅峰,其实单打独斗,他未必能
胜过我们,只是我们合力也无法很快制住他。但是若再过一年半载,就很难说了。」
江妙萱轻轻点头,面露忧色,她手指捻动着拂尘的细木柄,犹豫地问道:「
姐姐……那身世,是真的?」
南宫将那件大红色的嫁衣缓缓展开,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每一针精美的刺
绣,她轻声道:「虽是想起了一些,但俱是前尘往事了,如若这位嫁衣的主人真
的还活着,我只希望还可以缝缝补补,尽一些当年未尽之事。」
江妙萱面露难色,委婉道:「如今那妖尊挑动天下大势,无数人因她而死,
只怕姐姐见到了,也认不出了。」
南宫莞尔地笑了笑,「无妨。只当是了却心愿。」
江妙萱轻轻叹了口气。
陆嘉静写好了纸,给林玄言看了一遍之后递给了南宫。
南宫也看了一遍,仙颜微蹙,无奈笑道:「虽然那一战中便有所感悟,但如
今复盘看来,只觉得此人剑技更加匪夷所思了。」
林玄言点头道:「他的出剑思路并非随心所欲,无招无式,相反,他似乎有
自己固定的剑招,只是这些剑招……很怪。」
南宫明白他的意思,道:「他的剑招永不选择什么最优解,他只要有可以与
你对换伤害的机会,就一定会做,不管那一剑之后自己会不会重伤。」
林玄言道:「他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依仗。」
南宫眸子微亮:「传说中的不死战甲?」
林玄言嗯了一声,「今日我出剑之时便觉有些古怪,他那具肉身坚硬得骇人
,甚至凭借双手接住了我最强的一道剑意。若不出所料,他应该是将那件破碎的
不死之甲融入了自身,这样做虽然会大幅削弱不死之甲的力量,但他本身剑体就
十分坚固,如今锦上添花,只会愈发棘手。」
南宫忽然想起了亡灵海岛上,陆嘉静持剑力战两位通圣大妖还占得上风的场
景,问道:「你可以化体为剑?」
林玄言没有隐瞒,道:「不算熟练,而且对方必须是与我心意相通之人。这
么做虽然会让我们都力量倍增,我的法相亦可攻可守,但这对持剑者的伤害很大
,尤其是通圣之下,可能需要调息数月才能恢复。」
林玄言又无奈笑了笑:「世上唯有静儿与我心意相通,能用出这一剑,但如
今要是让静儿再用一次,怕是化境修为都保不住了。」
陆嘉静道:「倒是没有这般夸张,境界不会跌落,只是心湖中的灵气都抽去
了半数,再次积攒也是细水长流的事情,可能需要数月才能填满。」
南宫轻轻点头,柔和道:「原来如此,此剑必须心意相通才行啊。既然如此
,陆姑娘安心养伤便是,我们再另寻他法。」
江妙萱微笑道:「哎,你要是有个三妻四妾就好了。」
陆嘉静知道她是玩笑,仍警觉地看了她一眼。
江妙萱连忙微笑着赔了声罪。
说话间,门支啦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黑裙黑发的少女刚要进来,脚步却顿在
了门槛上,显然没想到房间里有这么多人。
她黑白澄澈的眸子打量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了南宫的身上,她的眸子也亮
了一些。
「这位便是大当家姐姐吧?」季婵溪定定地盯着南宫清圣秀逸的仙颜,赞叹
道:「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好看。」
南宫看着黑裙少女,微笑道:「你便是季姑娘吧?我常听二妹说起你,三妹
对你也是赞赏有加,今日一见果然神清骨秀,天赋奇绝。」
能得到失昼城三位当家的赞美自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季婵溪似乎并未放在
心上,可能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便也只是对着南宫点头笑笑。
接着她望向了陆嘉静,道:「陆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这个白眼狼又
欺负你了?」
陆嘉静摇了摇头,笑道:「季妹妹离家出走,在二当家这里待了一个月,我
还以为你见到了旧爱就不要我这个新欢了。」
季婵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又有苦难言无法解释,只好又在心中把林玄言千
刀万剐了一遍。
她好奇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气氛怎么这么重?」
陆嘉静解释道:「我们方才在讨论……」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忽然慢了下来,她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季婵溪
,眸子微转,试探道:「我们在找一个能用剑的人。」
江妙萱与南宫皆怔了一会,然后渐渐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望向了季婵溪。
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头发未绾还有些凌乱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将一绺青丝别到了耳
后,抿着嘴唇无辜地望着众人,也不知道看谁好,最后她将目光移向了林玄言,
想要寻找一个解释。
林玄言同样被陆嘉静的想法震惊了,他对着季婵溪摊了摊手,表情同样无辜。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季婵溪问道。
陆嘉静不确定道:「你……和他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