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两个？”

“第一个‘嘿’是现在外面还是黑天暗地的意思。”

“第二个呢？”

“就是人心隔肚皮，黑得很的意思。”

“你说的是谁？”

“这还有谁？”

“你说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是陈妖精，一向皮黑心不黑。”

“你心不黑？把朋友当猪当牛般卖出去还不知道的，还算不上黑？！”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才没意思！几时跟危秀梅、彭川、饶刚这一些耍刀的宝贝哥们结拜起来了？像老子这等人物居然才当老四！哼！”

陈妖精笑得脖子都痛了。

王二牛几乎立即就要翻脸：“我管你有几个耍刀子的结义兄弟，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门牙都拆下来镶到眉毛上去？！”

“你请便。不过，刚才在酒馆，我为了让他们鬼打鬼，才叫出那么几个名目，你这位四肢发达的，居然听了就信，哎呀，真是……”

王二牛窘红了脸，“那班在茅房外暗算老子的又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那他们抓我和你来问‘兄弟盟’和‘振新堂’的事，也问不出什么来呀！”

“可是如果朱大肠要知道的是‘兄弟盟’和‘振新堂’跟‘七道旋风’及‘七大寇’的关系，抓我们就很有道理了。”

“我们‘七大侠’跟‘兄弟盟’有啥瓜葛？！”

“我们‘七道旋风’与‘振新堂’也没有牵连啊！不过，朱大肠可不是这样想法。”

“所以他就把我们抓来这里？”

“我担心的是他们不只是把我们抓来这里。”陈妖精眼有郁色。

“你的意思是说，要把其他的人也引来……”

“或者可以用你我来威吓我们的兄弟。”

“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

“我问谁！”王二牛抢着说，“这就是他们把我和你抓起来的第二个目的？”

“敢情是。”

“第三个目的呢？”

“他一定有第三个目的。”

“什么目的？”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你……你又说有三个目的？”

“是呀！只不过有一个目的还未曾想出来罢了。反正，多说一两个也有备无患呀！”

那击墙声依然断断续续，陈妖精两手铁链忽在王二牛的头枷上敲了几下，发出锒铛的响声。王二牛怒道：“你又要讨打？！”

陈妖精低声道：“你这还没发现？”

王二牛诧道：“发现什么？”

陈妖精的样子冲动得像要跳起来，对王二牛戟指大骂，但其实所说的话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咱们假装是在骂架，彼此恶言恶语，但说的是正经事儿，这就比较不受人注意。”

王二牛本就坐得高大威猛、凶神恶煞，装腔作势本亦是他所长，两人看来真是像在争执、吵架。

“那敲击声是暗号。”陈妖精一面说，一面装得好像很激愤的样子，“在牢里，一定有同道中人，按照江湖规矩，他们理应要做营救工作。”

“你是说他们会救你？”

“至少他们会设法。”

“他们要是能救人，为何不先救自己！”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行规，每一帮有每一帮的帮规，每一家有每一家的家法，每一门有每一门的门禁。他们进来这里，就不一定能够自救，但不等于说他们全没了势力。事实上，在监牢，也立山开寨，有时候一座牢，有十几个大哥哩！”

“他们为啥要救你？”

“因为我大。”

“你……大？”

“我辈分大。”

“在江湖上，你的辈分……”

“很高。日后他们出来，需要我照应，而且，盗亦有道，这些人特别讲义气，江湖救急，他们比谁都热心。”

“所以那暗号是告诉你……”

“不，是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走不走。”

“走，怎么不走！”

“这可不一定。”

“为什么？

“可不止是犯人那帮人问我，刚才那些狱卒中，也有我们的朋友，我也跟他打了手势。”

“难怪你刚才那个窝囊样子……原来在唱戏！”

“没想到我们被关进来的事，会传得这么快，朱大肠也始料未及。”

“谁传的？那个‘飞少爷’？还是你那大哥二哥三哥？”

“都不是。”陈妖精说，“酒馆的老店主和小伙计。”

“啊！”王二牛叫道，“那两个怕得要死的人！”

“怕？一个人怕，怎么会外表怕得要死，但眼瞳如常，既不放大也不收缩呢？”陈妖精又摸抚着伤脖道，“他们两人，一老一少，在江湖上从来只有人怕他们，他们从不怕人，也不必怕任何人。”

“那好极了！”王二牛亢奋地道，“那就叫他们助我们逃出这鬼地方吧！”他好高兴地道：“没想到，认识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小偷，到如今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居然还有这点小用，喂，这可是你报答我一向对你照顾有加的时候了。走吧！”

“走？怎说？你还不想走哪？”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这样就走。”

这次王二牛是真的跳起来要破口大骂了：“你不想这样走？难道要八人大轿吹吹打打你才愿走不成？”

“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别人。”陈妖精苦恼地道，“我这样走掉，会连累朋友的。”

王二牛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在大白天里突然冒出来的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