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老爷开口了。
“你说你娘姓冯对吗?”老爷问道。
“是的!”马丫回答道。
“不对,你娘不姓冯,你娘应该姓马!”老爷看到马丫的瞳孔放大,紧跟着来了一句:“姓冯的这个女人,你应该叫她姑姑,是不是?”
马丫的心理素质再好,此时也没法镇定了。
马丫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这个震惊让马丫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要知道,老爷说的没错,马丫以前确实叫冯清卉为冯姑姑,冯清卉就是宫里一个上了岁数的三十多岁的宫女,每一个像这样的宫女,大家都叫她姑姑!
而且,惠武帝的皇后,也就是马丫的娘,确实姓马!
“老爷,您都听说了什么?”马丫调整了一下心绪,冷静地问了老爷这么一句话。
“这就对了!”老爷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没再抬头看马丫,而是双膝慢慢的弯曲,扑通一下在马丫面前跪了下来:“老朽罪该万死,我们孙家罪该万死,罪人孙霄云,拜见碗公主!”
老爷的头一磕到地!
马丫被老爷这么一跪,先是一惊,接着,老爷说出的话,反而让马丫渐渐平静下来。
马丫顿时有了风雨欲来风满楼了感觉。
此时的马丫,不再装了,她看着跪在地上年过古稀的老爷,缓缓道。
“孙将军,您想怎么样?”
“婉公主不必惊慌,关于您的身份,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任何人都没有说,连地下的那个老太婆,我都没告诉她!”老爷头磕地上,一直没有抬头。
马丫听他这么一说,就道:“既然孙将军打听出我的身世,我也就不必隐瞒了,请孙将军起来说话!”
“老朽谢婉公主!”老爷从地上爬起来,用自己的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然后退后一步,弓着腰,对马丫作了个请势,“婉公主,请您坐下说话!”
马丫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马丫身上的贵气,忽又回来了。
现在,马丫还不知道自己是凶是吉,不管怎么说,既然自己公主的身份被老爷揭穿,那么她也就不必装成丫鬟的样子了。
马丫坐在了椅子上,然后道:“孙将军,你也坐!”
“老朽有罪,老朽能站着跟婉公主说话,已很感恩婉公主了!”
老爷双手抱拳,背微弓着,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孙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啊?是把我送给我那位篡位的叔祖父??????”
老爷再次跪下,口中道:“老朽不敢,若婉公主有什么吩咐,老朽愿效犬马之劳!”
马丫皱了一下眉,咦了一声,她就有些奇怪了。
她问老爷:“孙将军,你乃北王的手下,怎么?想背叛他了?”
“婉公主大可不必猜疑老朽的投诚,婉公主乃聪明绝顶之人,老朽下面要说的话,婉公主定会有自己的判断!”
“噢?”马丫就对老爷道:“孙将军就不必跪了,起来说话!”
老爷便再从地上爬起来。
马丫笑了笑:“孙将军,你要说什么,难道你不奇怪,我如此镇定么?”
“老朽一点都不奇怪!”老爷忽然想起什么,忙地转过身,拿了暖壶,用水烫了一下杯子,亲自给马丫泡了一杯茶。
马丫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
老爷便道:“老朽知道,太祖皇上生前,曾留下一支暗探队伍,即便是朝中重臣,都不知这支队伍是谁统领,其中的人员名单,人数多少,以及身居何职,家在哪儿,平常他们都是干什么的,这些都通通知道!”
马丫耷拉着眼皮,心里想的是这会不会是老爷在套自己?
不过,马丫觉得老爷他应该不会,因为他谈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说明他不傻。
太祖时期大肆杀人,而且杀的都是官员以及亲属,老爷他这年纪,不可能这么快就健忘的。
太祖杀人,难道无端杀人?!要知道这些贪官污吏,那都是被这支暗探查到,写成折子由专人送到太祖的案桌上的!
老爷继续道:“福康帝查了十多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老朽明白,这些人都是死士,他们只忠于主子惠武帝,不可能为福康帝所用!”
马丫就仔细地打量着老爷,只见他头发花白,胡子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佝偻着背,看上去真的是老态龙钟了。
“坐吧!”马丫又喝了口茶,道:“孙将军,坐下说话!”
“公主??????”
“坐!”
马丫的口气很硬。
“唉,谢公主赐座!”
马丫坐在桌子边上,另外一边还有一把椅子,老爷没有坐,而是搬了张凳子,坐在了下面,跟马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小声说话马丫能听到。
马丫问道:“孙将军,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您一开始进府的时候,老朽就怀疑,公主绝不会生活在穷人家??????”
“唔,我是说,谁跟你说,我是婉公主的?”
“没人跟老朽说,老朽是猜的!”老爷顿了顿,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回,福康帝跟老朽闲聊,说当年惠武帝跟马皇后还有个女儿,因为从小多病,养在宫外一个庙里,后就不知所踪了!”
“然后呢?”
“然后,老朽就打听到,当年伺候婉公主您的,还有冯姑姑。”
“那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婉公主的?”
“开始时,您跟着戎儿他们去上学,那个时候您帮他写字,他得到先生的夸奖,先生还拿了您办戎儿写的字给我看,说戎儿进步飞快,后来您帮他们做作业的事情败露后,我就私下里收了您一张字帖,请教朝中大臣解大人,他说这字没有四五年功底,写不出这样的字。解大人还告诉我,说别看这字有的笔画不规整,这是故意为之,并非写这字的人就是这水平!”
老爷又道:“解大人还说,这一笔一划,都相当有功底,怎么可能在字的框架上,写不好呢?我也不懂什么书法??????”
马丫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自己当年写字藏拙这事,都被老爷给查出来了,姜真的是老的辣!
自己当年跟哥哥在一起,跟了宫里的先生学习,他可是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那可是六十多岁的大儒啊!
想到此,马丫随便问了一句:“可是惠武四年,被我爹召回的那个解大人?”
“正是!”老爷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弓着背,又接着道:“开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这么用功?直到福康帝跟老朽提起有您这么个人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我就没听说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小小年纪就学习,当时老朽还推算了一下公主的年纪,怕是只有四岁吧?”
马丫微微点头,便道:“我就记得,那会子我很顽皮,我见哥哥老是不跟我玩,他每天都要去那边学习,我就闹着也要学习,我爹便让我每日也跟哥哥一起,去学习了。”
“这就对了!”老爷欣慰道:“我还听宫里的一个公公说过,说您当年比太子皮,您不叫皇上为皇上,都是叫皇上为爹叫皇后为娘的!”
“是的!”马丫回味当年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可是,听说自己的娘纵身火海了??????
“孙将军,我纳闷的是,要是你一直这么糊涂下去,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戳穿这层窗户纸呢?”马丫道:“你即不想拿我去向福康帝请功领赏,那你的用意何在?!”
“公主??????”
“我原是皇女,爹还未来得及封我!”
马丫说完,就看着老爷,她要试试老爷都知道到哪一步了。
老爷笑了笑,道:“要是惠武帝在位的话,那是迟早的事,不过,在民间,只要是皇上的女儿,都称为公主!”
马丫放心了!
惠武帝逃离之后,最后一次见冯清卉,把婉公主这个封号让冯清卉口谕给马丫的,这个老爷他不知道,这就好!
马丫又听老爷道:“公主,老朽行将就木,在最后才得知您的身份,老朽罪该万死,孙家对不起您,让您受了诸多委屈??????”
“不必说了!”马丫盯着老爷的脸,然后说出了一句她认为很震撼的话,马丫道:“当年我被你们关进柴屋那回,若以我哥的意思,要抄你的家,一个不留!”
然而,老爷的表现,却并没像马丫想象的那么震惊,老爷而是转过身,很平静地对马丫道:“婉公主,这也正是老朽惶惶不可终日的缘故,老朽死了,死不足惜,只可惜了我这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加上家里的这些下人们,足有二三百口人,他们是无辜的,所以,老朽能帮到公主哪怕一丁点,老朽都觉得是在赎罪。”
“府里还有其他人怀疑我的身份吗?”马丫问道。
“没有!”老爷道:“公主,这事老朽连老太婆都没有告诉,别人就更不用提了。老朽知道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被上面知道。如今福康帝也在大力发展他自己的情报队伍,他们也在调查您跟皇上还有太子的下落!”
马丫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马丫明白了,老爷他真的不会出卖自己,他不能拿着一家的性命开玩笑。
别看孙府一家都是将门之才,但是要是跟恭儒山庄比起来,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孙府这些男人跟恭儒山庄所网罗的江湖高手比,他们缺少了各种旁门左道与毒辣!
想到此,马丫问老爷:“等我出去后,你打算怎么跟你的子孙交代啊?”
“公主足智多谋,公主想让老朽怎么说,老朽就怎么说!”
马丫就想到,自己在三太太与莲儿那里撒的谎,老爷还不知道。
马丫就把自己跟三太太说过的谎言跟老爷说了。
马丫最后道:“孙将军,借你的口,把我送去皇太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