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骨子里就是悲观的,易学佳清楚。
和因为缺心眼而勇往直前柯鸩飞的不同,柯英雄是个深思熟虑的人,心里没有盘算好后路是不会迈步的,很显然,爱上易学佳又被她抛弃,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听见一阵阵快门声,回过头去看见易学佳,条件反射地露出微笑,继而忧愁地垮下脸去,幽怨地说:“我还没准备好,看着你从我的人生里离开。”
“神经病,我人就在这里,你有我的电话,我的微信,你不会找不到我。”易学佳强行笑起来以驱散这分别的忧伤气氛,“放心吧,我保证不拉黑你。”
“你别安慰我,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谈恋爱的关系,我跟你之间还能有什么交集?柯鸩飞和你有十几年的情感打底,我没有,周礼诺跟你是生死之交,我不是,你是玩摄影的,我是做生意的,你才二十来岁,而我已经在奔四的路上。”柯英雄扔掉烟头,踩灭了火星,苦笑着看向她说,“至于那个何子萱,还有那个炒面的,和那个什么梁枫,你们六个人可能是命里注定要黏黏糊糊一辈子,所以才都出生在那个小区里,我有时候就想,为什么我不是和飞飞一样,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呢?那样的话,我就跟你们是一伙的了,不管未来有什么变动,我都可以跟你在一起,就像你和他们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锁在一起一样。”
易学佳张了张嘴,但却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因为他很显然是在倾诉,于是她选择凝听,经历了那个匆忙分手的夜晚,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她提出了“控诉”,她只能羞愧地为他腾出了畅所欲言的空间。
“今天从这里离开,我就见不到你了——可能我会约你出来吃饭,或是看电影,偶尔那么几次,你还会答应我——慢慢的,也许因为你工作忙碌,也许因为我要出差,时间就碰不上了——”柯英雄走近易学佳,他浑身散发的苦涩烟草气息,化成了缠绕她的藤蔓,他嗓音沙哑,“而且,也没有任何借口再见面了,我是你的什么人呢?什么都不是,硬要说是‘朋友’吗?也没必要为了见我这个朋友,在那么大的北京城里来回折腾地奔跑,在你身边就有现成的朋友可以陪你吃饭和看电影,何苦要来跟我约会?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没了这个身份,我失去了强迫你出门的权利。”
易学佳摇了摇头说:“你想得太多太细了,生活是没有一个特有框架的,你预判不了未来的走向。”
柯英雄突然拔高了音量,在这之前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他苦笑着质问:“那你说,今天之后,明天,后天,你还找我吗?会来见我吗?以什么理由?在我们还是恋人关系时,我找遍了理由来见你,都被你一次次有意地回避,现在没了这一层关系,你是不是感到庆幸,再也不用迁就我了?”
“你在责怪我?”易学佳一怔,也扬起了音量但又很快自责地轻声说,“那我再说一遍对不起,你特别好,但是你遇见了不好的我。”
“不,是你太好了,我才喜欢你的。”柯英雄抬手揉了一把脸,最终还是神色柔软了下来,他温柔地一笑,“以后你也不会缺少别人的喜欢,你知道吗?周礼诺很完美,你可能每一处都比她要少几分,但你得到的爱一定是她的无数倍,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天气开始转暖了,风不再似寒冬时那么凌冽,带来的是一丝丝甜腻的似在预告春暖即将花开的气息,易学佳的头发也比刚到北京时长了不少,但她依旧毫不在乎地将没有修整过的发尾随意在脑后扎起一个辫子。
柯英雄贴近易学佳,伸手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哭丧着脸问:“但是你的可爱与我无关了,我真的不想放手,这是我第一次问一个女生——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要和我分手吗?”
易学佳以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后,抬手将他的手从脸上拉开,握在手里,再一次郑重地说:“对不起。”
一脸意料之中的柯英雄倾身拥抱着易学佳,叹息道:“我喜欢你的直率和干脆,这就是你可爱的地方,你不会犹豫,也不会迷失方向,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你简单得像个小朋友,但这也是你残酷的地方。”他松开她,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后说,“再见,易学佳,我很高兴但也很后悔认识你。”
“嗯,谢谢你。”易学佳点点头,长出一口气后,露出了不再满腹心事的轻盈微笑,是那种专属于易学佳的笑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像个摔了一跤,哭完就忘了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