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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菊圣君洋洋洒洒,颠倒黑白的一席话,自然并非说给尚织和香茅子等人听。他的这番话,乃是故意要说给这东配殿里的圣君长老们。只要这里更多的中立长老认同了他的观点,自然会给掌门更大的压力。
种菊圣君以碾压的姿态横扫香茅子和尚织师姐。
在这样又快又缜密的挑剔质问下,香茅子和尚织,几乎没有还口之力。
然而她们的迟疑和哑口无言,似乎更加佐证了种菊圣君的观点。
这些平日里并不怎么关心庶务的圣君长老们,越发觉得是这些下面的弟子胡作非为,仗着昆仑子弟天峰弟子的身份在胡乱折腾。甚至有一部分人涌起了“这些弟子是应该好好被训诫一番才是”的念头。
长老们心中的天平,逐渐向种菊圣君不断的倾斜着。
种菊圣君看似一直面对尚织他们在怒吼,其实神识早就慢慢查探着四周的情况。
这种微弱又开放的神识并不会造成对他人的冒犯,却又可以隐隐探查到其他人的状态,随着其他圣君在尚织回答时略微加重的呼吸,种菊圣君已经对这次训诫的结果,有了九成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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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个时候,随着门板又被踹开,一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走了进来,指名道姓的骂到他脸上,“苟钟文,你又想使什么坏水?在这里欺负我小师妹和弟子,长本事了?”
种菊圣君生平最怕跟谢辞君吵架,他根本吵不赢,就算吵赢了,这厮也会去踹飞他的锦菊台,当着昆仑众人把他的灵菊铲光,让他面上毫无光彩。甚至会成为昆仑的笑柄。
种菊圣君的眉毛不由深深的皱在一起,“道原圣君,你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如今我们诸位执事长老已经有是非分说。你……”
“狗屁的是非!”谢辞君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种菊圣君的话,“事情我当然已经问清楚了。”香茅子看着师父,跟着谢辞君进来的杜陆离就对着香茅子扬了扬眉毛,看来是三师姐给师父说了具体的内容。
谢辞君侧着头,盯着种菊圣君。他只是这么看着,却无形中给了种菊圣君极大的压力。
谢辞君蔑视的扫了他一眼,然后环顾后面诸位圣君执事长老,“这件事本来就非常清楚。瑶台峰弟子蔡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到挟持胁迫,偷取了扶摇小友的至宝呈子。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呈子一定对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用途,且此举又可以挑拨昆仑和昊天殿的关系。后来因为意外,多半是蔡萱自己的私心,故而装着封印呈子的荷包和外院弟子许舒娇互换,并把禺门师徒无意中搅了进来。”
“先不说这两种推论那种更经得起推敲。我就问一声,诸位忝为昆仑执事长老,决定着昆仑乃至元炁大陆的宿命走向,无论哪种说辞,你们难道看不出这布局之人此举暗含祸心?!他们在针对昆仑以及九大门派下手,暗中瓦解九大宗门之间的关系,并对核心弟子布局筹谋,甚至威逼利诱他们做出背叛门派的事情。当务之急乃是彻查真凶,找到幕后黑手。我们绝对不能再含糊其事,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一派胡言!”种菊圣君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谢辞君,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谁能针对咱们九大门派,哈哈,你以为你是魔尊吗?”种菊圣君不屑的反驳,“什么彻查?!完全是胡闹。这件事大肆宣扬,昆仑就会成为九大之中的笑柄。你自己沽名钓誉不要紧,可别用昆仑的脸面给自己增辉。这事真闹出来,所有被牵扯的门派都没有脸面,其余八大门派都会痛恨昆仑,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种菊圣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辞君,“这么多年,你惹了多少乱子回来?又给门派添了多少麻烦!谢辞君,你能不能有一点点对昆仑的爱戴维护之心?跟咱们没关系的事情,你少搅合了行不行!”
“没关系?事关昆仑弟子,始发瑶台峰。你的眼睛被龙屎糊住瞎了吗?呸,就算你糊瞎了狗眼,别人可不瞎。你以为捂住自己的眼睛,别人就都看不见了?”
种菊圣君气得喘起粗气,“明明能大事化小,又能不伤和气的让此事了结。你非要冲上去掀开炉鼎,炸膛喷毒,弄得大家难看,你到底是图什么?”
谢辞君看着他,“不伤和气?!对方已经提出来要把封印边境的自治权拿回去,你没看见么!”
在争执之中,大家终于把最后的面具都拉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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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了这个封印边境的自治权,种菊圣君忽然从容起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不过就是区区封印区的自治归属权而已,给他们就是了。”
种菊圣君回头看向众位执事长老,用真诚又痛心的感情叙述着,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整整九万多年,昆仑背负着巡戍边洲的重任,出人出力出灵石。边洲环境复杂,往往有异兽凶化,极端地形,不可测之危机多矣。门下弟子往往一去经年,伤亡者甚重。我们昆仑弟子,是用命在填补这边洲的灵境大阵。可结果呢?”
种菊圣君激动的说,“有没有一个门派、一个掌门说我们好的?!你还说我瞎,你自己难道没听到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昆仑?”
“挟武自重,越权涉洲,拥兵列重而威天下。你是没听到过吗?那是你聋了!”种菊圣君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们自己的精英弟子,千辛万苦的培养出来,却因为这些见鬼的巡戍任务折损良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们早就不该管了。他们不是要自己巡戍吗?让他们自己干啊!关咱们什么事呢。”
种菊圣君的话显然打动了很多执事长老们,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轻轻颔首。
还有一部分长老,大概是想起自己折损和失踪的弟子,不由望向虚空之中,眼睛里却流露出难以释怀的伤痛之色。
“愚不可及!”谢辞君看着他们种种哀伤的神色,却冷冷说出了这句话。
众位长老不由同仇敌忾的看向谢辞君。
谢辞君却不再看他们,而是盯着自己的师父,昆仑的掌门端昇仙君,“昆仑掌管巡戍边境之责,并非拥兵自重,而是为了守护元炁大陆。一旦结界破裂,我们能够最快的调动门下弟子,协调九大门派甚至天下道修,让他们集结成队,不至于成为一团散沙。”
“师父,封禁口令让我们不能说出魔域之事,而各个门派现在都是沆瀣一气,结党营私争权夺利,重机缘而轻大道。一旦边境结界破裂,我们要面对什么?我们还有什么?承平日久,天下殆矣。”
谢辞君痛苦的看着掌门,眼神里满是哀求之色,“师父,我们真的等不得了。现在不仅不能放权,还应该加倍派遣弟子,逐步筛查漏点,对所有凶兽异化和修为古怪的线索,都要逐一排查,联合九门共御外敌才是。”
端昇仙君面露疲惫之色,沉默不语。
谢辞君又喊了一声,“师父!”
种菊圣君却抓住了机会反驳,“谢辞君你不要总是危言耸听,什么危机什么魔域。魔在哪呢?我看就在你心里。”
种菊圣君冷笑着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不过就是想挟武自重嘛,借着什么危机之说窃公权为私利。哼,你以为掌门是你师父,昆仑将来就一定是你的吗?你,你别……”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柄黑色的小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小剑飘浮在种菊圣君面前,黑色的剑尖抵着他的鼻尖。
种菊圣君不说话了,他眼睛看着那柄黑色的小剑,声音微微发颤,“谢辞君,你,你想干什么?昆仑十诫,首诫同门相残!你这是要干嘛!”说到最后,破有些色厉内荏。
谢辞君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照亮了整个东配殿,“我没忘昆仑十诫,可我残你了么,嗯?”他看着种菊圣君,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可那小黑剑却骤然幻化出了十来个分身。
每一柄都侧过剑身,啪啪啪的往种菊圣君脸上抽去。而最初那柄却牢牢的用剑尖抵住苟钟文的鼻子尖,不离分毫,让他无法躲闪。
那声音回响在东配殿,声音又急又大!
“够了!”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扑了过来,掌门勃然大怒的指着谢辞君,“你在干什么,快收起来!”
谢辞君回头,一双桃花眼带着一丝不甘的怒意,“师父!”
端昇仙君怒喝,“种菊圣君是昆仑瑶台九老,你想干嘛?你要不要连我这个糟老头的掌门一起打脸?”谢辞君便不说话。
“收起来。”
谢辞君喘息了两声,手指微微一转,那黑色小剑瞬息回归他身边,转瞬消失。
“掌门!”种菊圣君悲愤难耐的喊了一声,“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您不如把我废除功力直接驱逐了吧……”
不少长老看着这场闹纷纷摇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还要这么羞辱同门。这也太过了些。”
“我等为昆仑出生如此,道原圣君乃是元婴无敌,论剑术我不及他,可他若这般折辱我等,吾宁死也要与之一战!”
“谢圣君这脾气,啧啧啧。”
“本来嘛,那巡戍边境的任务就是费力不讨好,当年我就差点死在弥渡海上。现在呢,我徒弟又要去了。可谁说过我们一句好话么?”
听着大家的议论纷纷,谢辞君的脸色铁青,不过他这次没有跟他们争论,他只是看着掌门。
掌门仿佛很疲惫,用左臂撑着额头轻轻揉着,他停了半响,刚想开口,却猛的停了下来。
骤然间,一股奇怪的香气扑鼻而来,传遍了整个东配殿。
香茅子抽着鼻子闻着,这股香气来得蹊跷,它说不出是什么具体的味道,仿佛有一万种花香果香裹夹在一起,可细细闻来,又隐隐有一股腥甜之气。
香茅子一面闻,一面转头探看,想找到味道的来源。
可她却忽然发现大家的脸色全都变了。
谢辞君不敢相信的看着掌门,甚至连种菊圣君也忘记哭诉,所有人都露出或者诧异或者凝重的神色。
整个东配殿里,一时间安静的仿佛无人一般。
香茅子不太明白,可她却能感受到这里的气氛特别压抑,比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还要阴沉。她偷偷的环顾四周,发现尚织大师姐站得笔直,可脸上却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尚织大师姐死死的抿住嘴角,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脸上满是泪痕。
香茅子继续悄悄转头,看见水合也一脸莫名诧异,但他却极为轻微的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掌门轻轻咳嗽了一声,“今日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此事决议稍后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