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虽然式微已久, 但怎么说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仙界并不会平白无故地就去招惹他们, 仙魔两族积怨很深, 现任魔尊叔夜的父亲就是当年被敖翼给打了一顿拖进天牢封印起来的那位, 魔尊叔夜看似行事低tiáo, 这些年也和仙界井水不犯河水的, 心里却必定是恨着天界的。
所以,程妍被段邵风带着到了魔界的地盘以后,天界的那些追兵就在那道界限以外停住了, 再进一步,毫不意外地就会造成仙魔两族的纷争,一场战事又不可避免地会一触即发。
暂时, 算是安全了。
程妍也是第一次来魔界, 她趴在段邵风的手心里,探着脑袋往外看, 魔界的天空和凡间没什么区别, 就是景致荒凉了些, sètiáo也惨淡了些, yīn风阵阵, 鬼影幢幢, 过往的行人也是奇形怪状,各种种类都有,彼此间都没什么好奇心, 木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经意地瞥来的一眼也是毫无波澜的。
段邵风这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脸sè苍白,也许是受了内伤,只是神情却还平常,脚步平缓,手持折扇,白衣无尘,容貌英俊风流,如悠然闲适的富贵公子,到了一家古旧的客栈里。
他要了一间房,给的却不是银子,而是一枚很是漂亮光滑的珍珠。
老板连眼睛都亮了,亲自领着这位贵客进了房,还亲切地微笑着问:“公子可要吃点儿什么?”
段邵风淡淡说:“不必。”
老板失望地下去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屋内没人的时候,段邵风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就有些撑不住了,他脸sè更白,低头咳嗽了几声,拿帕子擦chún的时候,帕子上还染了些血。
程妍看见他似乎没当一回事地扔了帕子,坐到床上,盘着腿,运息tiáo养,身上的仙气已经彻彻底底地没了,有些浓郁的黑雾萦绕在他的周身,映照之下,他的脸愈发白,朱砂痣却愈发红了,红得妖冶又邪气。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会受重伤,神仙的识海哪儿是那么好闯的,闯入者的力量会受压制不说,敖翼的仙力还那么强大,他能在重重天兵的包围之下脱身而出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所以……他这么折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正的女主又跑哪儿去了?
她正盯着段邵风琢磨,不期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朝她看了过来,眼角微微上挑的长睫有几分风流不羁,一双漆黑的眼眸却幽深又诡谲,表情平静到有些莫测的味道。
这眼神看得她心里一跳。
段邵风又咳嗽了一声,开口时的声音沙哑又有些漫不经心:“你在看我?”
程妍装死。
段邵风看她一眼,收回了绑在她身上的捆仙绳,摸了摸她柔软微凉的脊背,动作很轻柔,沙哑的声音也似含着柔情:“怎的不说话?”
程妍茫然地眨着眼睛,却又听见他的声音蓦然凑近,那张脸也凑得很近,薄chún的弧度有些冷淡:“我知道你听得懂!”
程妍还是不说话,他肯定记得她的声音,她要是一开口就露馅儿了呢,他找她要解释怎么办!
段邵风眼眸微眯,透出几分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场,有几分咄咄bī人:“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程妍低下头,盘着尾巴玩儿。
段邵风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你是她,你不会不认我的,所以……”他不再看她,目光望向了别处,“你不会是的,感觉是不准的,还是证据最靠谱。”
他果然对她起疑心了,程妍偷偷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手里平空变出了一个jīng致小巧的炉鼎。
似乎见她好奇,段邵风还真给她解释了:“这是销魂炉,我从敖翼那儿偷的就是这个。”
原主的记忆里也是有这个上古宝物的。
程妍眨着眼睛打量销魂炉,一面回忆着关于它的信息,接着身体就渐渐僵硬了。
不是吧?
段邵风不动声sè地看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抚着炉鼎,道:“销魂炉可以凭着气息追寻到那人的前尘往事,还会点明那人所处的方位。”话音微顿,他瞥她一眼,点评般道,“是个找人的好办法。”
程妍几乎想跑了,段邵风却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左手还抚着她的身子,不急不缓地道:“你别乱动,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心虚的。”
程妍:“……”
动不动的,她都心虚得要命!
段邵风却已经不再管她,将一朵纯白剔透的仙莲变了出来,她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这不就是她之前用的那具假身体吗?
段邵风修长的手指拿着花枝,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什么世间仅有的珍宝似的,目光变得柔和又眷恋,仿佛透过它在看向什么人似的。
程妍觉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