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那圆圆的眼里便带上了一丝不管不顾的执拗。
于是他,被这突然跑过来的姑娘,抱了个满怀,比云更软,比酒更暖,她小小的身子,如一头蛮横敏捷的小鹿,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心房。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嗅着她带着青草芬芳的发香,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会等你。”
……
一直到走回家中,初桃还犹如身在梦中一般,脸上时不时出现傻傻的笑容。
他那句话反反复复在她耳畔,“我会等你,我会等你,我会等你”。
她只觉得好像咬了一口桂花糕,满嘴满心都是蜜甜的芬芳。
芳若看她这副模样,只当她终于回家,高兴坏了。
青松知她回来后,也赶过来寻她,“再过两日,我便要离开渊山了。”
“嗯?”仍在发呆的初桃还未反应过来。
“笨蛋,我要去拜师了,以后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仙使竟是来通知你了吗?真好,你马上就成为九华仙君的弟子了!以后人家见着你,怕是都会感叹,‘好一位风流俊逸的小仙人’!”
“别光顾着打趣我,花灯的事你心里有数了吗?”
“嗯,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若真如咱们想的那般,这次该是十拿九稳了。”
“那我便先贺你一贺了”,青松正经地作了作揖,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神色。
初桃也戏谑着回了一个,“道友多礼了。”
这夜,初桃殷勤留了青松吃饭,一桌菜全是自己亲自操持,既是感谢,也是饯行。
两人又饮了不少酒,因着是过年,芳若也没拘着,任他们玩闹。
待回了房中,趁着酒意,初桃把拿带回的宿墨拿出,就着薄纱画就一幅,若邝逸看了,也得赞一句。
但要真令邝逸看见,初桃亦会不好意思。
只因她带着三分醉意,完全不是画的之前心中构思好的图画,而是画了一片街景。
那高悬的花灯,起舞的龙灯,弹琵琶的歌姬,猜灯谜的游人,赫然便是除夕那夜的情景,而近处起了一座楼阁,楼阁上有一位恍若仙人的男子,手持玉笛,那笛声仿佛隔着这画徐徐传出。
房内,就着一盏残灯如豆,她看着笔下的画,眼里已是带了两分痴意,嘴角一勾,带出两个梨涡,执笔想了片刻,又在旁落了一句“笑相逢、对拥月下灯”。
而房门外,去而复返的青松,徘徊了几遍,仍未有勇气去敲那扇亮着灯的窗。
想起方才自己说要离去时,她脸上只见欣喜而未见不舍,他便明白了,有些话不说,自己还能维持住好朋友的位置。
只是,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九鸾灯,本盼着由她点亮,与她共赏,届时她便会发现,这小小的花灯中,还刻着两个字。
这两个字,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上了他的心头——
便是她的名字。
若她有缘看见,也许会明白自己未曾启齿的思绪吧。
他郑重地将这盏九鸾灯放在了她的门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无边的夜色,也将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悸动,一并带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