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狗剩和石头也从堤坝上下来了,站在坟墓几米处,不敢上前。
“过来呀,还有贡品呢,三个白白的大馒头,正好一人一个。”我说完,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啊呸!”我马上吐了出来,果真是生的。
“咱们走吧,怪瘆人的。”石头说。
“是啊,太阳快落山了。”狗剩眯起眼看了看西斜的太阳。
“好吧,”我说,“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并排前进,石头在我和狗剩中间,他说他害怕,这样踏实点儿。我突发奇想,想捉弄他一下,于是我往后看了一眼,我知道他的余光中一定看到了我的举动,然后,我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凑近他,低声说:“石头,别往后看。”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同样低声问:“咋了?”“童男童女在我们后面,正看着我们呢。”我说。他当真了,本能地回了下头,意外的是他竟然“嗷”一嗓子,跑了。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他怎么了?”狗剩惊讶地说。我茫然道:“后面没人啊?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狗剩的脸sè也变了,说:“你忘了,石头有yīn阳眼,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不会那童男童女从坟里爬出来了吧?”我也慌了,说:“那、、、、、、那、、、、、、那咱们走吧?”于是我和狗剩拔腿向堤坝跑去,而石头,早跑得不见踪影了。
我和狗剩跑进村里后告别,各自回了家。我们还商量过,明天去石头家问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晚上吃过晚饭后我就不出门了,趴在炕上看小人书。这时外面已经黑透,我从书上抬起头来,盯着黑黑的窗子,不知怎么就愣起了神儿,那硕大的坟墓开始在我脑中盘旋。门突然自己开了,慢慢开来,就像被人温柔地推开一样,然而,没有人进来,一股冷风吹进屋里,好像带进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翻滚,我瞪眼看去,是纸灰。
“娘!”我吓得大叫。
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我的喊声立刻跑进屋里,问我怎么了。我指着门大叫:“纸灰!给死人烧纸的纸灰!”
母亲看向门口,转而生气地训斥我:“哪有什么纸灰!大晚上的胡嚷什么!别看了,睡觉去!”说完继续洗衣服去了。
我把书收起来,铺好被子睡觉,因害怕不敢关灯,就这么亮着灯睡。躺在被子里,觉得安全了,我闭上眼睛,静等睡意到来。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我的脸发烫起来,就像发烧一样,我的眼睛开始流泪,我睁开眼睛,又无力地闭上,我相信此刻我的眼睛一定发红,我再次吃力地睁开眼,把母亲喊进屋里。母亲来到我身旁,我说我发烧了,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一跳,说怎么这么烫,然后给我叫先生去了。
先生是农村人在早年间对医生的称呼。
母亲走后,我闭着眼静静躺在那里,盼望她快点回来。只一小会儿的时间,屋里有了响动,我奇怪母亲怎么回来这么快,便睁开了眼睛,但看到的却是两个小孩,一个穿红袄,一个穿绿袄,拖着一根长绳子,正默默地往炕上爬。我预感他们不是人,我想逃,却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们拿绳子绑住了我,期间,我打量他们,他们的脸都白得像面粉一样,涂着红腮蛋,点着红胭脂,连嘴chún都是红sè的,男孩戴着小圆帽,穿的是红袄,女孩梳着羊角辫,穿着绿袄。
他们用绳子牵着我走,我迷迷糊糊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屋子,走出院子,走向广袤的黑暗。他们始终不回头,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带我去哪儿,只感觉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雪雪——,回来吧——”
突然有人在呼唤我,一声又一声。
我回头看去,看到的只有黑暗,这时,不知哪里射来一道金光,把我和那两个孩子隔开来,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仍躺在炕上。
母亲告诉我,她去叫先生,回来后发现我没有了呼吸,身子冷了大半了,她觉得我身体一向健康,不可能突然死去,又联想到刚才我说的纸灰,料想我可能撞邪了,她又跑去马道婆家,请她来看看怎么回事。
马道婆说我的魂被不干净的东西锁走了,得叫魂。于是,她先在院子里烧了一道纸,然后爬上屋顶叫魂。我听到的那声声呼唤就是出自马道婆的口,她成功地把我的魂叫了回来。
我康复后,和狗剩联袂来到石头家,我俩问他那天看到了什么,他又变得害怕起来,先是问我:“不是你先看到的吗?怎么还问我?”我羞愧地说我是骗他的。他点点头,说:“我还真看到了那两个童男童女。童男穿红袄,童女穿绿袄,都白白的脸,涂着红腮蛋,点着红胭脂,嘴也是红的,站在坟头啃那带着红点儿的白馒头。”
我听后咂咂嘴,没再言语。
从此,我由“傻大胆”变成了“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