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靖风自然是看到她进来的,他只淡然的扫了一眼,就低头与花云蝶轻声交谈。旁人看来只道是轻柔蜜意,无限恩爱。众人只知道那花小姐是司令的新宠,这段时间如漆似胶,蜜里tiáo油的。已有一些北地的军眷已开始时不时的上门拜访了。今日连司令长子的二周岁生辰,司令都隆重的携其出来,当中露面,不亚于向众人告示:此乃二姨太是也,就算不是,也离其不远也。去年的随军夫人,司令当时也是宠得不行的,但也未带她出席过这种场合。这种场合,最容易跟红顶白了。
净薇只微微笑着,慢慢的向睿儿走去。这样也好,自己内心也不用挣扎了,痛苦也会少一些吧。他温柔的对她,她亦痛苦,挣扎在父亲与他中间。就算与父亲再淡然,也总归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他待她再好,一辈子也永远摆脱不了杀她父亲的罪名。若要她当作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般,与他恩爱如悉,当前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以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一生是如此的漫长——他终究是不明白她了。他这样对她,也是好的,长痛不如短痛。什么事情也终究会过去的,再痛亦会结疤的。
睿儿是个极皮的孩子,却是极粘着母亲的,在人群被抱来抱去好一阵了,只不见母亲,委屈的都已经瘪嘴了,就差一点要大哭了。远远的看见净薇,老早就:“妈妈,妈妈,抱抱——”喊个不停。净薇心里酸楚,见睿儿朝她扑来,一瞬间,竟有种管不住泪的错觉。但她却还是得从容的笑着,仪态万千的站着,高贵典雅的坐着——
那八姨太等人也已过来了,见了赫连靖风和那花小姐,自然心里清楚无比。八姨太又与净薇交情深厚的,亦能体会她的处境。也已经赶忙过来,低声道:“少夫人,你要挺住。熬过去就好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少爷着想。”
接下来是如何过去的,她也无印象,只知道乐队开始奏乐了——他开始与花小姐跳舞了——靖琪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一些女眷也过来了——她只觉得有些恍惚,有些迷糊,有些朦胧,但最后终究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她只当作了个梦罢了。
日子还是如此平静,只要不去回想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就不会太痛,痛也不至于麻木,还是这么平淡的过下去。每日里光是睿儿的杂碎小事也够她忙的,府邸虽说有二个nǎi妈,许多的丫头,婆子的,但她却喜欢亲力亲为的,就连帮孩子洗澡,任他把水乱泼在她身上,也觉着是种幸福。他原来意思是要孩子与nǎi妈一起的,说是规矩如此,但她只是不肯,后来他也不提了。
夏天日长,睿儿jīng力足,老是不肯午休。她每每要哄很久方能把他哄睡。这日才把小家伙给哄得睡着了,只见喜鹊轻手轻脚的进了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彭侍卫来了。”她还以为是赫连靖风要他将孩子抱去,便让喜鹊去回了他:“睿儿刚睡着,过个把时辰再过来抱他。”哪知喜鹊一时间又回了过来,说是有事情。
彭定力远远的站在门口,见她过来,老远就已经行礼问好。待她坐了下来,偷看了净薇一眼,方道:“夫人,司令派我过来——过来通知你一声,打明儿个起,要将小少爷安置到司令起居楼那里,说——说是要请私塾先生开始慢慢教起来。”他起了头之后,也不敢再看净薇的脸sè,只鼓着气,一口说完。
等了该半天,也不见净薇回音。只得慢慢抬头,只见她似乎有些晕旋,脸sè比纸还苍白,只只闭着眼睛,那睫毛似受惊般不停颤动。
好半晌也不见她回过神来,彭定力倒有些慌了起来,提了音量方道:“夫人,夫人。”净薇这才回了神过来,微颤了一下。彭定力只觉得有些不忍,只低声道:“夫人,何苦来哉啊!”净薇只望着方方长长的毯子,不出一声。
回了房间,只见喜鹊在替睿儿煽扇子。见她回来,也未回头,问:“小姐,什么事情啊?”过了许久,也不见她回答,转过头,只见她泪眼朦胧。一惊,忙急道:“小姐,怎么了?”净薇只不停的摇头:“他要将睿儿抱走——”
一直等到很晚,几乎以为他今夜不会回来了。方要起身回小洋楼,只听园内传来了汽车声音。
他也早已知道她一整晚都在等他,只是拖着不肯回来。
净薇听着他的靴子声一步一步的传来,听着他咣当一声将门推开——她只是没有想到如此尴尬的场面,他是拥着花小姐进来的——他的面容像在梦中,只是模糊不清,倒是看到花小姐朝她微扯了下嘴角:“司令夫人,真是稀客。”她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只匆匆忙忙的准备夺门而出。
才奔了几步,只觉手腕巨痛,原来已被他抓住了。只听他讽笑着道:“的确是稀客啊!”她只低地的道:“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