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前,他竟有一丝怯意,竟然不敢推门。他素来行事果断利索,但每每遇到净薇的事情,常常不由自己。她在房内,自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的熟悉,多少日子魂牵梦绕的。今日听来,当真有种绝望到极处的讽刺和难过。
他终究是推了门进去,那么小小的一门,隔着他与她,仿佛相隔了两个天地。只见着她小小的身子侧卧在被中,细细的一团,根本像是没睡人似的。他轻轻的走进了床边。她仿佛正在梦中,气息均匀的如平日般。但那浓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刷子,微微的在颤动。他说不出是怜是爱是恨还是懊恼,只得静静的坐在床边。她自然是假寐的,他一推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步履声,一俯身,就闻到他那熟悉的味道了。那味道,那气息还是如此的熟悉,无数次的恩爱缠绵中她就是这么呼吸着他的气息,承受着他的给予和掠夺。现在带来的却只是无尽的绝望。
他轻抚着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的忧愁抚去。平日里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成了绕指柔了。他如何会不晓得她在装睡呢?但他连摇醒她,与她面对面的勇气也没有。她平日里温柔贤淑,从不过问他的事情,并不代表她没有一丝性子。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不是,让她成不孝女,她气他也是应该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侧坐在床沿上,望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只盼她能谅解,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赵秉谦这次江南行动,平心而论,是帮他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难题。按他以往的战略,若是要进攻,必先攻下有“天下粮仓”的江南。但世事的发展又怎么以他的意料而发展呢?若他当时知道自己会对她情根深种,不能自己的话,是否还会选择她做妻子呢?因为有了她,因为爱上了她,所以他转而先攻西部和南部,只打算在攻下,对江南招降而已。但这么一来,所要浪费的人力,无力和财力,不知道要多上多少?赵秉谦的确是个将才,他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也知道自己不能对江南下重手,所以趁了机会,一举拿下。若不是爱上了她,如此的爱她,他大可不必如此。天下繁花无数,千姿百态,要什么有什么,但他去只要这么一朵。天下江河无数,他却只要这么一瓢!
整个督军府邸,连续数周气压低旋。张立,彭定力等人自然也不好过,大少虽然还是以往的样子,但各侍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情。自出事情后的第二日,少夫人要求搬到客房,大少不允后,小洋楼里的日子简直是度时如年。别人日子难过还是度日如年的,但是他们可当真是度一个小时如一年啊。他们现在的好日子全系在少夫人身上了,若今日少夫人多吃点东西,或是大少去看少夫人时,少夫人愿意讲一字半语的,他们的这一日才能好过些。
那天气已是大好,那园子里的花已然大开,风一吹,便清香扑鼻的。张立站在廊下,抽空吸了根烟,道:“你看,少夫人这件事情到何时能解决啊?” 彭定力摇了摇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方回道:“我看,少夫人这事情难的很啊—— 你别看少夫人平日里温婉贤淑,通情达理的,但遇到事情,可是极有主见的。拿上次大少受伤的事情来说吧,她一听大少受了伤,定要赶到前线去,我和其他侍卫怎么连也连不住!”张立点了点头:“估摸着大少近段时间是不会回前线了,要回也要等少夫人产下小少爷之后了。” 彭定力吸了一口烟,也点头同意他所说的:“我看也是。前线的事情,大少前几日也作了安排,孔秘书长也派了任务了。”正说话间,只见喜鹊从楼梯上下了来,远远的看见他们俩,打了招呼道:“张总长,大少让你遣人去把吴医生叫进府里,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张立应了一声,忙派了门口站着的小侍卫去安排。
又见喜鹊脸上比平时多些笑意,便问道:“喜鹊姑娘,今日少夫人胃口可好?”喜鹊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叹气:“哪里会好,一天吃的还没有以往一顿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了。估计大少看了也担心,否则也不会把吴医生叫进府邸啊!少夫人的产期还没有到啊。”三人皆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