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sè这么黑,看来要下雨了。你不要再看书了,小心伤了眼睛。”喜鹊送上了几碟饼干一大杯牛乳及一个极jīng致的茶杯,在她耳边嘀咕。时正午后,天sè却暗了下来。花厅里本是三面隔着玻璃门的,透着望出去,竟灰蒙蒙一片。那树上的枝叶,被风几乎刮得要翻转来。北地与江南不同,是极少下雨的。
净薇饮了一口牛乳,道:“这个样了,估计雨的来势不小。”一言未了,一道电光,在树枝上一闪,接上哗啦啦一个霹雳,震得人心惊胆碎。霹雳响后,接上半空中的大雨,就象万条细绳一般,往地下直泻。
喜鹊也没下去,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净薇笑着道:“怎么今日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喜鹊方才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又看了她好一会,说:“小姐,最近气sè很好!”没头没脑的一句,净薇倒哑然了,笑道:“你这个古灵jīng,又想说什么啊?”喜鹊道:“大少最近又天天回来了,那些底下的人见了我很是客气——” 净薇叹了口气。喜鹊看着她,又道:“小姐,我瞧着啊,大少对你真的是顶疼的。但你好象无所谓似的。这样子是不行的,你看以前府上的的姨太太们不是老是想尽了手段要把司令留在身边吗?”小姐就是这么一副不争的性子,在江南如此,想不到在北地也是如此。她再怎么说也是她惟一贴心的人,好歹也要提醒她。
净薇淡淡的一笑,这丫头确实是为她好的。但是说了她也是不懂的,那种争法,她是宁可不要的。二姨娘说的是有些道理的,他的模样,就是撇开了那显赫的家世,也是有许多女的愿意做小的。更何况他本来就风流倜傥——他这模样,这家世,本是要来伤女人心的。她惟一能做的却只是让自己不伤到,或者少伤到。若是真的给了真心,给了真情,也只是徒惹伤心罢了。这丫头,再江南府上看了这么多年,到了北地也看了这么久,却还是不明白。喜鹊见她不语,也就不好再说,点到即止了。
外面的雨还是大如斗,像是满盆满盆倒下来一样。这时,王妈急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脸上说不出的惶恐和焦急:“少夫人,督军不行了!房里正打发人叫小辈给过去呢!”
灵堂设在督军府的大厅,院内架起了灵棚,黑黄两sè的缎带披挂在层层门庭上,一进督军府第就使人感到悲怆而庄严的气氛。门口卫队,一sè的臂带黑纱。内眷亲朋,一律素服重孝。赫连督军生荣死哀,吊唁的人将府外面的马路挤了个水泄不通。一直沉寂肃穆的府邸顿时变得喧嚣忙碌了起来,婆子,丫头,听差皆随时听命。赫连家是旧式家庭,净薇又是长房媳妇,自是有很多规矩的。当然最忙的还要属赫连靖风了,自派人公布发丧通电后,府里头的迎来送往,张张罗罗,下面的人都要来请示他。因北地主帅去世,军中又要商议如何加派边防兵力。
等到丧仪一过,赫连靖风这才略空了下来。这日,却还是忙到了很晚才回来,才几日的光景,他却似清瘦了一圈,眼中竟是血丝,神sè憔悴,脸上却又是cháo红,连脚步也略有不稳。她心里不甚放心,便道:“怎么了,要打发人叫个医生来看看吗?”他却摇了摇头,倒头便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伸手往他额上一摸,只觉烫手,定着了凉了。净薇忙打发了喜鹊,道:“叫孔侍卫长去请医生过来?”医生倒是很快来了,看过后,配了一些退烧的西药,也便回去了。
他却不肯安分,不停的出汗,又像个小孩似的老是把被子踢掉。她一晚上不停的帮他搽汗,他迷迷糊糊,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到了三,四点光景,她也有些熬不住了,便恍惚了起来。朦胧中,却听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净薇。”那声音仿佛爱怜无限似的。她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见他脸sè红cháo已退,呼吸绵长,依旧睡着。估计她是听错了。风从打开着的窗子里轻轻吹来,便带起了铜床上的柔纱帘子,微微地卷动着。时正夏秋交接,温度不热不冷的,极是舒爽。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不发烫了,那心里莫名悬着的一个东西总算放了下来,伸手将他被子掖了掖好。本想再照看他一会的,但终究抵不过那睡意来袭,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sè已亮了,半边天已绚出了彩霞万丈,如五sè缎子般流离泼金。窗外本是树木四合,荫翳如水的,但那光线却还是从枝叶扶疏里漏下了几缕,仿佛tiáo皮的小孩子,探头探脑的探进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