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愣,不明白这易霸王为何突然说话这么客气又生疏,就连今日早上的解围到现在她也仍没明白,却也不敢怠慢,陪着笑脸:“易姐……”
“易曲。”易曲打断道,自己前世里也不过才二十七岁,而眼前这女人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比自己的大,这一声易姐着实叫的她极不舒服。
李六子茫然。
“叫我易曲。”
“是是是。”李六子连忙应道,“易……”易了老半天还是没喊出来,谁知道这镇上最是穷凶好斗的易霸王又打的什么主意。
“多少钱?”易曲有些不耐了,她最不喜欢别人黏黏糊糊不干不脆,易曲的做事原则与她的格斗术一样,只讲稳准狠。
当然,她自己也承认,林醉心已成为一个她的例外。
“六……六……”李六子被易曲突然而来的沉郁冷涩一时吓得有些结巴。
“易霸王!”那李秋涯冲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块抹布,护在他娘面前,满面怒气,张牙舞爪的对着易曲吼道:“你再敢欺负我娘,我就跟你拼了。”
……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
易曲摸出六文钱,放在沾满油污的包子笼旁,一边淡淡道:“我叫易曲。”
自不管李秋涯怒目的神色与浑身毛羽倒竖的炸毛样子,低敛着眉眼略略退后一些,竟作了个揖:“以前的事深感抱歉。”
说完径自留下一时呆掉的李家mǔ_zǐ,拉着醉心走了。半天,后面才传来李秋涯有些尖锐的声音:“易霸王,你别以为对我假好心就能……”后面哇啦哇啦一串随着易曲的走远,渐渐消失在还显嘈杂的早市里。
易曲笑笑,这孩子还挺自恋,就算是假好心也不愿耗心思对你用。易曲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不单纯的小心思,若说道歉的成分也是有的,毕竟她现在就是用了别人的身体,虽然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她的过错,但能做些能弥补的且又不损害自己的,她也乐得做。
其实她还有一部分的心思,多少与醉心有关,易曲知道醉心还是怕她,还对她突然之间的改变惴惴不安,只怕某一刻又变回去。在别人面前做出这样的改变,把自己处身于公共舆论监督之中,希望能够让林醉心安心一些,更何况,她日后还要从良,在这里找份正经工作,改变要从现在开始……
易曲一面想着,一面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着,她也是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看,熟悉一下这镇子的环境与行业也不为过,偶尔目光掠过站在自己身旁勾垂着脖子的醉心。
“慢点。”易曲突然出声,一手拉住他的手臂,避过了一个差点撞上的人,那人本想发脾气,抬头一看朝她淡淡点了下头的人,却是这清渠镇的易霸王,不吭声的走了过去,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醉心一僵,脸色就变的苍白了。易曲跨了一步站到他面前,掰正他的脸,目光钉入他的低垂的眼皮:“你有事瞒着我?”
刚才一直只愿意埋着脸跟在她后面的醉心,突然之间加快了脚步,堪堪与易曲走成一排,头却埋得更深了。
醉心身形一定,似乎是有些惊愕,继而想起来,妻主说过她忘了许多事。
没有,我没有瞒着你。只是……若能忘掉,若我也能忘掉,若真能忘掉该有多好。
醉心想到自己脸上那条不知如何样丑陋的伤疤,心里如被扎开一个个血窟窿,几乎痛的他浑身都要发颤,连喉间都要哽的肿痛起来。
易曲讶然看着忽然变得面如金纸的醉心和抖动的越发厉害的身子,左胸如被一刺,自己也觉得疼起来。
一时间竟忘了礼节,不顾是站在街边,双手揽住醉心的肩膀,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安慰他,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让他突然变得如此这般。
只好一边拍打他瘦弱的肩背,一边手拭过他的面颊,没有泪。
易曲的目光越过醉心的肩膀,朝四周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醉心又在她怀中微微挣动,易曲放开他,看了看他的脸色,惨白已经退了些,只是似乎对易曲这个亲密的动作有些无措。
因为易曲分明看见他虽脸颊上带着一点涨红的颜色,指节却不自觉的捏的青白。
走……走……走……离开……醉心只觉得再呆一刻他就会把心都疼裂。
易曲动了动唇终是没再问下去,只道:“先回家吧。”
说到家时,易曲心中一动,却也没有多想。醉心愣了一下,似是也第一次听说这个字一般,却不等易曲再说,已经是提起脚步往前走了,似乎在逃离什么。
易曲看着他走的有些仓皇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什么记忆让他甚至比在面对自己时,更添了一份绝望,易曲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追上了醉心。
没想到……走得挺快的……
易曲看着前面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因为瑟缩而微微佝偻的身子仍显得修长柔韧,低垂着的脖颈顺着衣领侧流下去,虽是粗布麻衣,却贴合的让人心里舒适。易曲觉得自己大概是入了魔。
“醉心?”易曲自己正在这里暗自纠结着,却见前面那个身影如失了力气一般,突然之间一个身软,倾颓了身子跌坐在地下。
易曲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什么也不问,只是看着他已经略带着一点薄雾的眼睛,慢慢拉着他的手臂:“还能走吗?”
醉心仍不忘宝贝着他的书,点点头,垂下了眼睫掩去眸中波光,半靠着易曲的手臂慢慢站立起来。
他不敢再看易曲,那道伤疤那道伤疤……几乎要了他的命……娘说,那是他的耻辱,也是她的耻辱,更是他们林家的催命符。
其实……也不没什么不好,自从……自从那里变成一道疤,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是吗?
易曲看看四周,这一顿乱走,竟走到了一片胡同里,只有几个孩童趴在墙根下不知在倒腾些什么。易曲抬头看了看日头,悲哀的发现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她轻咳了一声,朝醉心眨眨眼,有些感到丢脸:“我……好像迷路了……”人人都知道易医生天生是个方向白痴,地图上东南西北可以指的头头是道,让她自己按着路线走,你绝对能体会到“南辕北辙”这个词可能是为她生的。朋友曾笑她,就算地球是圆的,你也不用这样证明。她也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也不觉得丢脸。
如今她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醉心呆了一刻。
刚刚那一种几乎要吞噬自己的绝望,却被易曲这一句打断,回不过神。
我……我知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