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后来成为霍斯予最不愿想起,却又不得不在以后寻找的过程中一次次重现的痛苦折磨。在这一天里,他理会很多从前没体会到的感觉,他到后来才明白,那些东西原来有相应的字眼可以对号入座,比如,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痛失所爱,什么叫人生大苦,什么叫欲哭无泪。
那天,他冲进去林正浩的公司,差点跟保全人员打起来,幸好身边跟着精明能干的陈助理,在他半是威胁半是道歉的调和下,霍斯予终于和林正浩的秘书通上电话。一开始那个声音柔媚的秘书尽是推托之词,以林正浩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他的会面。霍斯予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好在陈助理及时抢过去话筒,皮笑肉不笑地暗示双方公司合作的姿态,就差明摆着威逼利诱了。双方拉锯了将近十分钟,林总裁终于肯拨冗相见。
霍斯予几乎是冲着跑进电梯,在电梯阖上的那一瞬间,陈助理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疾言厉色骂了一句:“你给我清醒点!这是来打仗的,要丢人,不是丢在这里!”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霍五少这才收拾住心乱如麻的情绪,扒拉了下头发,顿顿衣裳,将大衣扣子扣紧,昂首气势十足地出了电梯。他在林正浩的办公室见到这个情敌,出乎意料的是,林正浩看起来脸色也很差,向来注重仪表的人居然拉开几个扣子松了领带,抽着烟眉头紧锁。霍斯予冲过去,一拳就揍他下颌之处,趁着他砰的一声吃痛往后倒,又朝腹部猛击几下,打得林正浩痛弯了腰。
霍斯予拎起人正要问话,冷不防脸上一痛,被林正浩揍回一拳,两人都红了眼,就着办公室那点地方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双方埋在心里头对彼此的恨意和憎恶此时都不屑于掩饰,霍斯予擅长打架,而林正浩似乎也学过拳术,打起来旗鼓相当,乒乒乓乓地把个好好的办公室弄得一片狼藉。
打到后来,霍斯予已经不太记得最初为了什么去揍人,他仗着身强力壮最终把林正浩打倒在地,飞起脚就想照着要害给他来几下,那一瞬间他心里头什么也没想,就是有股强烈的怨怒驱使着,非找个出口不可,就是觉着这个人是他妈从小到大最可恨的一个人,憎恶到那种程度,就算活活打死他也在所不惜。
他被陈助理死死拘住了,硬被拉开,陈助理早年当过特种兵,臂力技巧都不是盖的。但霍斯予很不甘心,他打红了眼,挣扎着想扑过去再给林正浩来两下。
“够了!你还要不要问周先生的事?!啊?!”陈助理大声喝止了他。
霍斯予停了手,扶住桌上,看着林正浩喘着气慢慢爬起来,喝道:“你他妈听见了?子璋呢?子璋有没有来找你?说啊!”
林正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上阴郁一片,抬眼恶狠狠看着他,咬牙说:“你还有脸来问我?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跟子璋分开?如果不是你,子璋怎么会受伤害?”
“放屁!你他妈才是插足那个不要脸的,子璋原本就是我的,是我的!”霍斯予低吼一声,又想扑过去,被陈助理一把拦住,他恨恨地收了手,说:“林正浩,你最好老实说,周子璋有没来找过你?啊?”
林正浩闭上眼,眉头紧锁,神情流露出不忍和痛苦。
“林先生,您现在最好说实话,以往周先生可以被您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他对您有感情,不是因为他蠢。现在,据我们所在,他已经大致知道咱们幕后的交易,以他的聪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很快就会想清楚。”陈助理冷静地说:“咱们都清楚,这种打击,不是一个长年浸泡在高校象牙塔里的学生能承受的。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您还是告诉我们,周先生刚刚来找过您没?”
林正浩目光一动,却沉默不语。
“你个王八蛋就把事都烂肚子里吧,我告诉你,子璋如果有什么事,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家破公司,什么溪口项目,我无所谓,大不了大家全玩完!”霍斯予狠声骂道:“我不像你,老子玩得起,你他妈玩得起吗?”
林正浩猛然抬头,恶狠狠地说:“霍斯予,你不过趁人之危,先走了一步棋,现在未到见真章的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必呢,你少得意!”
“五少!”陈助理喝道:“您还嫌不够乱是怎的?”他看向林正浩,说:“五少的意思也是担心周先生,您想必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周先生跑出去时身上没带什么钱,加上情绪波动,人会出事就是这种时候。林先生,您不告诉我们,难道想留着自己去用宽慰情人金屋藏娇,好是好,只是您想以某位女士未婚夫的身份再去给周先生添堵吗?”
林正浩大吼一声:“够了,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他对霍斯予怒目而视,狠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跟霍五一样走运有个好父亲,好大哥,但我警告你们,不是每个人,都能一辈子走运!”他垂下视线,哑声说:“我刚刚下楼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像他,看不是很真切,站在公司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
“那你怎么不追过去?你脑门被驴踢了?用他妈膝盖想都知道,这个时候他跑来肯定出事吧?”霍斯予忍不住低骂出声。
“我怎么知道堂堂霍五少连个人都看不住?”林正浩尖刻地反驳回去:“你不是拍着胸膛非他不可了吗?怎么听任他出事?”他侧过头,目光有点闪烁,陈助理在一旁立即看到,问:“您当时在做什么?”
“什么?”
“在工作的时候有什么理由要一位总裁下楼?”陈助理淡淡一笑,说:“除非他要下去迎接什么重要的来客,或者,送什么重要的访客。”
霍斯予这时冷静了,点头说:“你跟你那位挂名未婚妻在一起?”
他虽然询问,却用的肯定句。
林正浩闭上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要让他那个一根筋的傻子死心,没比这种场面更有说服力的了。”霍斯予语气平静,说:“如果是我,要摆脱哪个人,也会用这一招,只是,问题在于,子璋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舍得?”
他站直身子,揉揉被打肿的地方,说:“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我也有份,没立场骂你,但是,林正浩,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在这了。”他转头看着林正浩,轻飘飘地说;“老子看中的人,绝不让他受这种窝囊气。”
他转身拉着陈助理走出去,心里却更加焦急,一直以来无法感同身受的一些情绪,突然间开始慢慢明晰起来,他感到害怕,感到无助,他想起周子璋老是骂他,但凡能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考虑一星半点,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霍斯予眼眶骤然湿润了,他想说自己能了,现在真的替他想了,可一替他想,你才知道,事情竟然变得这么糟,宛若覆水难收,无力得教他惶恐。
他跟陈助理开着车满s市找周子璋,学校宿舍,周子璋平时为数不多的同学师兄,他常去的地方,常联系的人,都没找到,每个人都没有周子璋的消息。霍斯予找了大半夜,身心疲惫,不得已打了电话给那帮发小,请他们广泛地动用人脉帮忙。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霍斯予也不想瞒着,人不见了,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