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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在黑沉沉地一片。

祁彦认真说道：“我爸说会试着接受。”

乔修真是没想到这个回答。

在惊讶之余，他又觉得很是幸运。在长辈的眼里，同性恋绝对不是一个能让他们轻易说出“试着接受”这四个字的事情。就说他和父亲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地抗拒了几年，才在今年有了稍稍回暖的迹象。

乔修印象里，祁彦的父亲是个气场很足的男人，官腔很足，脾气应该也不算好。

祁彦慢慢说道：“我听后，还蛮感动的。”

乔修看着他，轻叹一声：“你爸算接受程度很高的了，很不容易了，真的。”

祁彦笑了笑：“怎么说也不算是难过的事吧，你别皱着眉了。”说着，伸出手在乔修眉心抚了抚。

乔修笑着松出一口气来：“倒也不是难过，就是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又心疼地看了看祁彦，“你别什么都自己扛着了，就说今天你从火车上下来状态就不太对。”

祁彦翻个身倒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乔修：“乔哥，相信我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修跨到他身上，扒拉开他额头上的刘海，微微附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嗯。”

祁彦勾住他的脖子，挺诱惑地笑了下：“你都说今晚不留下了，还这样……”

乔修拍拍他的头：“以后有的是时间。”

祁彦：“是啊，你行李都拿到我家了。”

乔修一愣：“你说……什么？”

祁彦抛了个得意的眼神：“我找到洛黎哥把你的行李都拿回我家了。”

乔修：“……”

祁彦：“你看不出来我在吃醋吗？”

乔修：“没见过谁吃醋还抛媚眼的。”

祁彦很虚心地问：“那该什么表情？”

乔修挑挑眉：“你熟的啊，小媳妇表情。”

祁彦：“原来乔哥你的萌点是弱攻啊。”

乔修：“……”

两人泡在房间里再胡扯了几句，乔修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要回去了，祁彦要送他，乔修道：“怪冷的你瞎走什么啊？”又忍不住对祁彦道：“是不是你一个人睡害怕啊？”

祁彦：“……”

乔修笑眯眯道：“没事，怕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讲故事。”

祁彦抽抽嘴角：“谢谢乔老师。”

乔修挥挥手，替他关上了门，打了个车回家，正好遇上了继母在客厅里打电话，见他回来，挂了电话，对他一笑：“出去了？”

“嗯。”乔修道，“碰上了以前的同学，一起吃饭了。”

“你爸爸手术时间定在后天。”继母说道，没什么语气，像是在汇报一件公事。

乔修也只能“嗯”一声表示收到了消息。

继母：“多去陪陪他吧，你爸其实，还是很念叨你的。”

乔修：“……好。”

第二天乔修到病房时，正好赶上了他爸同事属下来看望，病房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边上摆满了鲜花水果以及各类营养品。他们看到了乔修，都相当惊喜。乔修当时出柜的事情闹得不大不小，估计这些人也都有耳闻，很多叔叔阿姨辈的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几年没见乔修，突然瞧见了，都很高兴。

“乔修都这么大了，我印象里还是那个白白嫩嫩的小男生哦。”许阿姨拉着乔修的手，很亲切。

乔修干笑，虽说几年没见，但也不过大学到工作这几年，又不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乔修忍不住在心里发问，自己，苍老了这么多吗？吗？吗？

乔修并不喜欢和长辈们打交道，比如他在办公室里对着一群妈妈级别的老师们，明明心里骂娘面上还要装着大家闺秀得滴水不漏。乔修觉得自己脸都快要笑僵了，被像个工艺品般地轮流观赏。

终于有人说了句：“时间挺迟了，我们先走吧。”

一群人呼应地“好好好”，乔修还得笑眯眯地送着他们到门口，揉着脸回来了。

病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热闹过后，分外落寞。

乔父似乎是有些累了，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乔修走过去帮他把电视关了。

乔父又睁开了眼睛看他，乔修道：“累了你就睡会儿吧。”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乔修怔住了，转头的脖子都有些僵硬，迅速看了他爸一眼，他爸脸上甚至有着一丝笑意。乔修颤巍巍地坐下了，但很是坐立难安。

乔父：“把窗帘拉开点。”

乔修起身把窗帘给拉开了，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充沛饱满，照得病房里都充满了一股子活力。

冬日的阳光看上去盛大却不灼热，暖洋洋地。

乔父叹了一声：“人老了，老想起以前的事情。”

人总是怕死的，不管是在什么年龄。乔修把他父亲的这一做法啊，归结为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他想要抒发心里的慌张。再强大的人，在年龄渐老时，都会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他父亲是这样，他想他老后也会是这样。

病房里亮堂堂地一片，乔父盛着有些枯老的眼神望向乔修：“昨晚我还梦到小玲了。”

小玲就是乔修的妈妈，乔修一顿，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乔父可以说，刻意地很少很少提及过她。

乔父用着一种近乎缥缈的语气说道：“我梦到她，她招招手，非常漂亮。”

乔修沉默着，实话说，听父亲讲这些他心情并不好。

“她招着手，是想让我下去陪她吧。”

乔修无言地看着他。

乔父移了目光：“可后来我想，我也走了，你妈妈那么疼你，你怎么办？一个人吗？”

乔修鼻头一酸，垂下眼睛，尝到了很浓的酸涩。

“可就算我活着，也没给你带来一点好啊……”乔父摇摇头，“小玲最宝贝你，知道你受了这些委屈，肯定很怪我。”

乔修：“别说了。”

乔父执意要开口：“我当时私下也查了很多，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好几年了，你爸再好面子，如今躺在这病床上，也没什么好再好的了。”

乔修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眼里就像控制不住似地，冒出了一层层的水汽。

“这几年委屈你了，去过你自己愿意的生活吧。”乔父伸出手，在乔修的头上摸了下，犹如他还年轻，乔修还童稚，他还是个慈祥的父亲，乔修还是个无邪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