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睡好过,真是背运透了。我要去探视一下我们的小污点证人,哈欠……”
走廊尽头一间反锁的小房间里,林风坐在床边,望着小小的铁窗外透出的一点点光线,一动不动。
哐当两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储北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口齿不清的打招呼:“喂小鬼头,精神不错嘛,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啊,连晕船都没能造成丝毫影响。果然像我这样一把年纪的男人在晕船一夜过后就连去逛窑子都提不起兴致来了啊。”
“我不晕船。”
“真羡慕不晕车不晕船也不晕机的人啊。”储北耸了耸肩,“对了,听守卫说你昨晚一直叫嚣着要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昨晚我一直晕晕沉沉的所以就叫他们不要理你”
突然声音被粗暴的堵了回去,林风一只手揪着储北的衣领猛烈摇晃着:“昨晚偷袭我的看守所警卫是你安排的吧?下了毒了饭菜也是你安排的吧?连枪支不小心走火向我这边打了好几颗子弹的巡逻警察也是你要求他们这么做的对吧?你到底有多恨叶莲校长啊,就这么想迁怒到别人头上吗?!”
“你不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完好无事嘛,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不要跟晕船失眠的大叔计较了……”储北摇摇晃晃的扶着墙,慢慢的站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补眠……不,回去工作了,拜拜哦小鬼头。”
林风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储北徒劳的向前挣扎:“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一片静寂,半晌林风淡淡的道:“我要见罗冀一面。”
“啊?分手宣言吗?虽然现在关系恶劣,但是大叔我当年也是你师傅的前辈,你比辈分大很多哟。听长辈的话吧,像你这样粉嫩可爱的小男孩还是应该找同样粉嫩可爱的小女孩来谈恋爱才好啊。上了三十岁的男人,”储北不在意的挥挥手,“都是不可信任的恋爱对象哟。”
林风的手垂了下去,低着头站在原地。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脸,眼神隐蔽在阴影里,看上去阴郁不清。
“……余丽珊……余丽珊她怎么样了?”
储北一怔。
“你们警察会做现场善后的对吧?余丽珊一定被你们带走了,现在她怎么样了?”
“……哦,那个女人啊……好像是必须要去做整容手术的样子。现在在监狱医院里,视情况而定吧,可能她也面临诉讼。总之,作为一个女人的话现在这种情况真是比失去性命还要糟糕了。”
“比失去性命还要糟糕。”林风淡淡的笑了一声,“是啊,比失去性命还要糟糕啊,母亲看了一定会觉得很解恨吧。”
他扬起头,碎发从额际滑下,储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铁窗外一方小小的天空。
“勉强也算是报仇了,之前有很多次都差点忍不住把她抓过来千刀万剐,但是都一直忍耐着,那天终于是出手了。我原本一直以为只要报仇就能得到解脱,但是真正对那个女人动手之后,却感到很空虚。”
就像是承受不住那微弱的光线一般,林风抬起手,轻轻挡住了眼睛。
“我原本是一个一心沉溺于现代军事医学、偶尔接两个任务赚零花钱、偶尔也会喝喝啤酒打打电玩的普通人,从十七岁到现在,从少年到青年这最重要的五年时期,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什么也没有做。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一直颓废不堪,因为被害怕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所以被校长关在基地里,整天无所事事的东晃西晃,有时甚至几天呆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垃圾随手扔了一地。后来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都说:‘这孩子再这样下去就要毁掉了’,校长才把一家杀手公司交给我来打理,但是我仍然做得毫无起色,整天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天杀手公司接受了罗家的委托,我预感到向余丽珊他们报复的时机终于来了,所以主动找到了方天河警官,向警方提出寻求合作。”
林风叹了口气,捂住左胸那心口的位置,低低的苦笑着:“一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事现在完成了,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样。现在回首往事,好像我什么正确的事都没有做过,没有上过学,失去家庭,无法收获爱情,从来没有朋友,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进行战争和破坏,杀过很多人,虽然很多都是政府进行的委托,但是也牵连到一些无辜的人的性命。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我已经累了,就像是终于绷断了发条的钟一样,终于可以停息下来了。”
储北皱起眉:“喂,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我不会的,”林风低声道,“我要去见罗冀一面,有些话想告诉他,之后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我会配合你们的。”
储北“喂”了半声,剩下半声卡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的望着林风走出房间,这样年轻人的背影,却衰老得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一般。
储北垂下了手。
上级因为要不要对百年黑道世家罗家动手而争吵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罗冀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停息。一方人主张放,一方人主张抓,作为执行任务的储北中校只能把罗冀好吃好喝的往看守所里一放了事。
林风被带到会客室长长的圆桌一头,坐了很长时间,才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罗冀的样子看上去和在家里时没有什么不同,整洁而精神,甚至连伤口都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已经快要痊愈了。看到林风他怔了怔,继而低声笑道:“没想到是你啊,林风。”
林风面无表情:“我的名字是林梢,森林的林,树梢的梢。”
“那都没有什么不同,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还是你。不过我叫林风已经叫顺口了,暂时改不过来。”
罗冀拉开椅子坐下来,林风注视着他,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向很温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似乎是更加温柔了,仿佛没有任何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林风暗暗的咬紧了牙。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装什么呢,还真把浓情蜜意的恋爱骗局当成真了,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扑上来狠狠给自己一拳是吧?
“……你知道吗?”林风低下头,因为竭力要表现出平淡而显得声音有些古怪,“余丽珊的情况据说很糟糕,搞不好会毁容一辈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