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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是h市下面的一个县,八十年代的中国还是‘诚恳朴实’的时代,老百姓的日子都很寻常,没有几家能顿顿吃肉的。林峰退役后因为身体原因不被轻易认可,推荐后也是经过几番努力才通过考试进入县里公安局做了文职,妻子沈珮在附近小学做了一名临时音乐教师,执行任务中林峰受了重伤,停药两年后夫妻俩才有了林以青,因为孩子的到来,一家三口虽然平平淡淡,却幸福美满。他们的生活与其他基本工薪家没有多大的区别,有区别的可能就是这家男女主人是自由恋爱和深爱后心灵相契有了爱情结晶,心满则意足,可自林峰的去世,一切翻天覆地。
沈珮是g省g市人,嗓音条件好,自小跟她阿婆学戏曲,初中毕业后便随当地歌剧团到处演出。机缘巧合在一次被借去给jūn_duì慰问演出时认识了在g军区养伤的林峰。她一曲 《血染的风采》唱到了林峰的心里。
两人产生爱情,林峰伤好退役,沈珮不顾家里的阻挠毅然决然的要嫁给林峰,要随他回家乡。极少动情的林峰也不会放弃沈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部队给他的大部分补恤金交给了沈珮的父亲。(那时会有多少补恤金?还是领导脸红脖子粗给争取的。)沈父根本看不上,是沈珮阿婆同意,沈珮才得以离开。
林峰的母亲早就在他十五岁时去世,他不想沈珮整日面对刁钻刻薄的继母,便把档案关系迁到离家很远的大平县。他去世后,沈珮的工作是临时教师,根本没有入编工资很低,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连个亲人帮手都没有可想日子有多难过。更何况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大平县是伤心之地,因为有孩子,沈珮不能再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沉湎丈夫离世而恍惚不能自拔,又因为有人因为林峰的去世一再的骚扰她,甚至在半夜番强进她家,她心生害怕,要养孩子就必须赚钱,g市还不能回去,沈珮的父亲是个赌徒,她们那的人典型的男尊女卑,唯一疼她对她呵护的阿婆已经去世,回去后肯定被父亲强行嫁人,所以她不会回去,为了女儿她必须咬牙坚持下去。毕竟在m省生活了近十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想着先赚些钱再说,便打起精神带着林以青去了三百里的外县打工。那里很富有,工厂多机会也多。
沈珮因为女儿坚强。
林以青记的,那时妈妈工作很杂,但从不做抛头露面的活,大多是一线工人,又脏又累,非常辛苦,可就算是鱼腥、水泥 、酒糟的侵蚀也无损她丝毫的端庄,头发永远梳的一丝不苟,短短的指甲修理的干干净净,这是最好的言传身教,深深印在了林以青心里。
那段时间她们租了个小房子,学校已经开学,她一时半会不能插班进去,妈妈便带着她早出晚归,空闲了就教她识字算数。妈妈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生病了也从不请假,自己省吃俭用,尽量给她提供良好的生活,把好吃的都给她,最常说的就是:
“娃娃你吃,你多吃点。”
“我们娃娃要长大个子的。”
“吃好了才聪明健康呀才能考大学。”
“娃娃,等过段时间我们就好了,妈妈给你买新衣服。”
九月份,八岁的她直接上了当地二年级,下学后就到不远处来城里捡破烂的吴奶奶小黑屋里呆着。有人骂吴奶奶又傻又聋,妈妈告诫她千万不要相信,说吴奶奶有一颗很干净温暖的心。
的确,妈妈说的对。吴奶奶人很好,吃东西时总是记得给她娘俩留一些,换了点钱还时不时的给她买根小木人雪糕,半人高的大编织袋,大老远的扛回来,那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揣着一个小铁盒,打开后,小木人时常化的软泥泥的,她便连糖水一起喝光,非常甜。
有一次捡来的不知谁扔掉的毛绒娃娃吴奶奶用洗衣粉洗了一遍又一遍,晒干后递给她。笑的一脸刀刻般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献宝似的说:“娃娃啊,我送给你娃娃。”
除了父母,也只有吴奶奶叫过她乳名。
生病发烧妈妈还没回来,吴奶奶急的团团转,说不敢扎不敢给她扎,最后跑出去买了瓶白酒回来,用泛黄的棉花蘸着搓她手心脚心,后背,前胸,又给她盖厚厚的被子捂汗……没去过医院的人想到的也只是这些。吴奶奶是惧怕医院的人,没钱就算病了也只是想些土法子对付着。
后来听到一首歌,从此便深深记住了一句歌词: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好像专门写给她和这位吴奶奶。
那时她们生活范围很狭小,妈妈是工厂,家,菜市场,她则是是学校、吴奶奶的小黑屋和家,相对来说吴奶奶去的地方最多,大街小巷走了个遍。
已经学会面对现实,日子匆匆如水的过,加上吴奶奶,三个人炖一次肉,烧一条鱼,包一顿饺子热乎乎的坐在一起,一人一杯果汁饮料都觉得简单的满足。她们虽然过的艰辛,可是却活的充满希望。每晚睡前,她都会想象着将来的美好时光,她想尽快长大尽快赚钱,给妈妈和吴奶奶买大的漂亮的房子,买小轿车,买各种款式好看的衣服,还要带她们去各地旅游……因为有企盼,日子便也有动力。
然而,十二岁又是一个坎。
那年,终身难忘!
宏图服装厂,妈妈已经在里面工作了三年,平平顺顺的三年后是一场冲击命运的狂风暴雨,从此天翻地再覆。
突然的一天,没有丝毫的预兆,警察将妈妈带走,关押起来。
宏图老板张万钦被妈妈捅了三剪刀,膀胱上有三个洞,左肾也受了重伤……事由,她妈偷窃,拒不承认,被翻出脏物后恼羞成怒动手伤人,人证物证都俱全。
她十二岁,六年级刚上完,才知道没有妈妈在身边她是多么无助,无知,出了事就是个白痴!妈妈没定罪前,她跑到看守所,求人让她看一眼她妈妈,对戴着徽章帽子看起来正直的执法人员反复说她妈妈是被冤枉的,搞错了,一定搞错了!可是没人理她这茬,怎么可能让她看,有的也就是一些同情和可怜,当然还有鄙夷冷眼和不耐烦……家里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请律师,就算钱够了,事实上也不会有律师肯来接案子,因为对方背景厉害。简单的告诉她这个案子可能的判刑结果是三到十年!她听后犹如晴天霹雳,双腿发软感觉要摊倒,愈发恐惧。见不到妈妈一眼,每分每秒都是恐惧,满嘴的火泡,她觉得她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唯一陪着她的就只有吴奶奶。
她想到所有她能想到的,先是坐车回到大平县,到爸爸曾经工作的地方,去找他平素交好的一位同事叔叔,那叔叔还去过她家里吃过几次饭。然而世上有一句话:人走茶凉,那叔叔不愿意蹚浑水,借口说最近要出差,她失望而回,又找她的班主任,因为她学习好,班主任一直对她青眼相加,她讲了爸爸妈妈的故事,告诉班主任她爸爸是一位好jūn_rén!她妈妈是一位很善良的军□□子!想让班主任带她去县政府,至少让政府领导正式见见她这个孩子,引起领导们的重视,给事件一个调查实情的机会,可是不行!班主任只叹了口气说无能为力,给了她一百块钱……她死死攥着这一百块钱,欲哭已经无泪。
不能放弃,她觉着那时她在憋着最后一口气,一旦松懈就听天由命了。心急如焚之下她亲自跑到了县政府,打算先找领导看看,如果没人管,她就扯出写好了的横幅,和吴奶奶站在门口伸冤!也许天意,偷溜上二楼,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听到两个职员在谈论妈妈的案子,其中最重要的一句:张万钦老婆的亲戚是县副书记兼县长刘政,正在施压判刑结案!又小声说着刘政接下来要去市里任职的消息……那一瞬间,她傻愣愣的站在那,想闯进去问个究竟,谁是刘政?什么亲戚?结案的结果是什么?可潜意识好像绑住了她双脚,告诉她不能莽撞,不能闯进去,她最终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县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