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破落泼皮闻听,呐喊一声冲向了豪宅后院动手搬运去了。
看着一箱箱银子被抬出,三掌柜的咬牙切齿的道:“银子我出了,但是,若是你等贪生怕死丢了钱塘,说不得我便上报我家主人,杀你个全家精光。”
县丞只是冷笑,心中道:“等我银子到手,你杀我全家?做梦去吧。”
出了这家,县丞带人直奔下家,也不须通报,直接冲了进去。一进厅堂,便将一摞书信摔在那东家面前,狠声道:“需要你出银五万,若不然,在下就将这勾连后金,贩卖生铁的罪状呈报给锦衣卫冯如将军,你看着办吧。”
到了第三家,也不多说,闻听那家没有银钱,当时对身后泼皮大喊一声:“兄弟们,进内宅给我搜,若是发现银钱一律搬走,反正这位士绅家里无银,有的不是贼赃便是他人之物。”于是乎,那些泼皮破落撸胳膊挽袖子呐喊一声——
如此效率,不到半天,这位县丞便向县衙缴纳各位商贾士绅捐输五十万,而至于他藏匿了多少,反正战事刚刚结束,那位县丞便人间蒸发,那是老天才知道的事情了。
签丁也是个肥差,这是所有胥吏皂隶发财的机会,于是乎,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皂隶冲进一个个街坊,整个县城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乱里。
大牛背着老娘,腰里缠着仅有的一点家当,随着逃难的rén liu跑向了北城,但是,等他跑到北城的时候,城门早就关闭,一群皂隶带着一帮帮闲堵在城门口,拿着水火大棍对着急于出城的百姓一阵挥舞乱打,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惨叫哭号。
这时候,一个胥吏扯着嗓子站在一个桌子上,对着面前黑压压的逃难人群,展开钱塘县尊的文告,大声的念道“诸位乡亲,县尊有令,倭寇犯境荼毒家园,我等身为大明子民,当有守土保家之责,现在,县尊签发签丁令,凡是日照管辖之内,年满十七,上岁四十都要应卯,无论官绅士子。”言罢,跳下桌案,对着身后一班跃跃欲试的胥吏帮闲大吼一声:“来啊,给我抓。”
立刻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大牛倒是眼前一亮,家园故里,怎么舍得轻易舍去?再说了,那些富户士绅还有乡下别院,而自己这升斗小民,不过是孜然一身,还有一个亲娘,剩下的便是烂命一条,吃上顿没了下顿。这签丁好啊,毕竟可以混得三餐温饱,自己再偷偷节省些,说不得也让老娘吃上几顿饱饭,至于死伤?那谁还能说的算?早死晚死,混个饱死也不亏待了自己。
当时与老娘商量,老娘虽然担心,但一来官府有命,自己小民,怎么敢不从?二来正如儿子所言,不过是一条烂命,即便跑出城去,说不得也可能死在倭寇手中,或者更可能死在流寇官军手中,那就拼一下,真的打走倭寇,还能得些钱粮赏赐,娘两个也可能熬过这青黄不接。
“我报名。”将老娘安顿在城脚,大牛第一个挺身而出,对那胥吏大声喊道。
要的便是你这样的表率,那胥吏当时大喜,用拳头狠狠的锤了下这牛一样的汉子,没有将他打的摇晃,倒是震的自己的拳头发麻,“好汉子,就你了。”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帮闲道:“先发安家米粮,让大家伙看看,这乱世时候,虽然是保家,但县尊没有克扣。参军签丁,先发米粮一,那个半石。”只是这片刻间,便由一石的安家粮食变成了半石,剩下的,大家分润了快活。
半石粮食的安家费少是少了点,但是,对于家徒四壁的大牛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干啦。”脱下裤子,扎紧了两个裤腿,挤进人群,灌上那六十来斤,掺着沙土的粮食,赶奔到墙角里老娘的面前:“娘,带着粮食回家,我这就签丁上城了,万一战死,也可以得些钱粮抚恤,到那时候,老娘您也可以凭借着这点多活上一时半刻。至于以后。”说着眼圈发红,呜咽不成声。
“大牛啊,你就去吧,上城战死也是死,说不定即便是逃出城,也可能死在倭寇手中,生死在天吧。”说完,老娘艰难站起,背着儿子用性命换来的那半石粮食蹒跚回家,心中却也打定主意,一旦儿子战死,那自己便一把火烧了老屋,和儿子同去见他爹爹。
看着老娘远去,大牛再次跪倒给远去的老娘磕头,然后站起来,紧紧裤腰带转身来到签丁处,“给我一把砍刀,给我一卷煎饼,我去城上看着。”
临时被委派成为这队签丁头目的衙役满意的看着大牛的表现,当时塞给他一把砍刀,再在身边笸箩里拿起一大张煎饼,卷上一根大葱一并塞在他的手中,大声的吆喝道:“这才是真汉子,好样的,等打退了倭寇,我请你喝酒。”
“谢谢老爷。”咬口大葱,道声谢谢,大牛和许多这样的汉子直接上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