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发生了件大事,说是皇上的御书房走水了,那火烧了整整一天把天都烧红了,几百个宫人舀水抢救却也不能改变御书房被烧成了窟窿的事实。
这御书房里有不少的藏书和图书典籍,有些装在书套中,有些装在匣子里,这些都是几任皇帝不遗余力搜求到的各类珍本和善本书籍,但经此一火全都烧得一干二净了.......皇帝因而痛心疾首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现在都还在龙榻上没起来,陪伴在侧的只有一个未知名的男子,其余大臣除了朱老都不能得见。
这事虽罕,最罕的却是朱老之事。
朱老本乃当朝大将,皇上却似乎病得糊涂了,让朱老去查御书房走水的人是何人,这不是让学剑的去使刀不合当嘛!
“可是圣旨已下不能更改,只可怜朱老一把骨头,还奔波于慎刑司和吏部之间.......”沈荣锦坐在厢房里,一边听着大厅看戏的女子啧啧而叹,一边拿着茶盖子捋了捋茶沫子。
樊老太太喂了一口茶道:“那女子所说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她看了看自尽沉默的沈荣锦,又问道,“你可知道——柳烟儿?”
沈荣锦呷了口茶,回道:“柳烟儿的事情实传太大,怎可能没听过,那女子色,才,艺三绝,在扬州可是烧得红了半边天,不过后来倒是从了陈候爷,被赎了身成了陈候爷的小妾.......”
樊老太太接着说:“可她不知道收敛,那柳烟儿自持容华绝代,又善歌舞,故而架子端得大,因进了陈府立蒙眷爱,宠夺专房,竟也不给陈夫人好脸色,那陈夫人哪是什么好欺侮的角色,她原姓蔡,本家虽不是什么大头,却是先皇便侍卫在侧的侍官,官阶不大但好赖能在王爷或是大臣边说得上话,故而蔡氏将这柳烟儿的状况说与了娘家,那娘家直接说给了御史的顾二爷。”
樊老太太看向沈荣锦问:“你可知这柳烟儿下场是如何的?”
沈荣锦知道樊老太太说到兴头上了,故而摇头说不知。
樊老太太便又接着说道:“顾二爷为人刚直,那陈侯爷也不过是个不解情趣之人,得了柳烟儿宠她无非一时兴趣罢了,二人在一起床头私语,树下风华雪月也无伤大雅,但若遇到阻拦也就说弃就弃,并无半点怜惜之意.......”
话当口,八仙桌上又摆出来一席茶点:两把紫砂茶壶,一边泡着毛尖,一边泡着信阳春,当中又放置些麻糖,蜜饯,春卷等各类小吃.......
下人摆弄着器具似要摆出形状,瓷器碰撞间便听得樊老太太叹息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呐。”
沈荣锦默默敛下眸,那边的樊老太太仍旧感叹着,“所以说,做人不能恃宠而骄,你纵使再才情绝艳又如何,碍着别人了那就不得好过。”
沈荣锦却想起方才席间那个女子说的话,皇上的御书房走水,这样的事本应让刑部去查,结果却落到了朱老头上,朱老在沙场上能耐,却不一定能断这样的事.......皇上这样做怕是想给朱老提个醒罢.......不过官场上的事她一个深闺女子又如何能看得清楚呢。
一边的樊老太太看着沈荣锦深思的模样,眨了眨眼,忽然哈哈笑起来,“罢罢罢,这旁人被窝里的事又哪是我们管得着的,还是且听戏罢。”
戏台子中央正唱着里的,这汤显祖平生写戏讲究“意趣神色”,对文辞韵律倒不怎么注重,故而这文辞精妙,但实在难唱,且还不能增改字眼来迁就音乐,故而难上加难,唱起来也十分拗口。
台下的戏子是十分出名的顾倾倾,声音本来就是莺啭鸟啼,再加上对音律曲文的天赋使得她多难拗的曲子都能唱出味道出来,除了这首。
在唱这段的‘断井’,“是答儿”时,沈荣锦能明显感觉到顾倾倾略微停顿然后再急转唱到下一句,听着如同一颗颗正清脆撞地的珠子‘啪嗒’一下碎在了地上,声音清脆是清脆可是却有些突兀了。
坐在屏风后的樊老太太略有叹息道:“唱成这个样子已是不错了。”
樊老太太爱听戏,生了病不看大夫却非要拉着沈荣锦来听戏,说是听了戏身子就爽快了,樊老太太这样说,沈荣锦纵使不爱听戏哪能不陪着。
本来沈荣妍也是想陪着过来,樊老太太却是说道:“你本就是回来陪你莫姨娘的,你陪着我便不好了。”
故而只有沈荣锦带着惜宣,樊老太太则只让卞嬷嬷跟着。
沈荣锦听着樊老太太的叹息,半安慰道:“顾倾倾年岁尚小,若是再等两三年来听,怕是能唱得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