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榭阁这边,沈荣锦吩咐了下去之后,白薇办事较快,不消一会就拿来了佛经。
与此同时,惜宣吩咐好了下人将院子整理了干净。
沈荣锦一时无事,就在书案上抄起了刚拿来的经书。因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荣锦又让下人将帘栊放了下来,白薇还替荣锦点了檀香。
看见沈荣锦望着自己,白薇曲身作礼,道:“抄写佛经,点檀香是最好的。”
“你竟懂这些?”荣锦说着又将一笔勾划,运笔沉稳厚重,却略显生涩。
前世嫁给蒋兴权之后,沈荣锦因主持中馈,所以很少有闲暇时分练字,到了后来,她那一双手又因历冬没护得好,更是生了冻疮,连合都合不拢,更别谈写字了……
沈荣锦沉浸前世的回忆里,过了许久才拔出来,看见白薇站在书案旁,她眼睛里的光微微一闪,竟有些恍惚。
沈荣锦敛好心绪,又埋头继续抄起了佛经,她淡淡道:“不过制茶这面便是稍有欠缺。”
白薇手指紧捻着衣衽,恭敬地道:“奴婢受教了。”
荣锦嗯了一声,又拿着笔蘸了点墨,在砚侧匀了匀,她突然问道:“白薇,你是多久进的府?”
白薇依旧曲着身,回到沈荣锦:“回小姐的话,奴婢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有印象起便在府了。”
沈荣锦是重活一世的,算来都活了大半辈子,这么多年里,沈家遭变,自己沦为下堂妇,父亲也被扣押狴犴,而白薇只不过是自己出嫁前,房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荣锦能知道些零星碎片都已是不错......
白薇见荣锦出神,犹豫地问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沈荣锦看着白薇梳着两个小攥,粉边的马面裙服帖在身......她低下头,兀自抄起经书来,用着很轻的声音说:“没有,下去吧。”
白薇应了是,正要退下时,抄着佛经的沈荣锦突然悠悠开口:“七分茶三分情,下次记得茶别倒这么多了,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白薇身子微微一顿,方小声回道:“谨小姐所述。”
说完,白薇退了下去。
房里只剩荣锦一个人,檀香幽幽,厚重悠远的味道如百年苍劲古松。
.......茶水的冲泡七八分满便止,不然过满,茶汤容易烫洒出。父亲曾经告诉过荣锦,这茶犹如做人一样,不能太满不能太躁,不然就如一杯盛满滚烫茶水的杯子,会流溢出烫伤想真心品茗你的人。
沈荣锦抄了几页经书,就将笔搁在笔架上,看起窗外盛烈的秋菊和海棠来......自己前世是不是也是这样烫手的茶,将亲近自己的人全都灼得伤痕累累。
沈荣锦摇摇头,都说抄佛经练字是最静心的活儿,而自己却越抄心绪越乱,还不如之前来得平静。
想罢,沈荣锦叫了守在门外的惜茱伺候自己换了件丁香色梭布褙子。
惜茱正系衣打结,突然道:“小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还有几日便是花灯节了,小姐想穿什么衣服出去,奴婢记得小姐上次说过,想穿那件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的鸳鸯刺绣百褶裙。”
前世的沈荣锦才会穿这么艳丽的裙子......
从前荣锦觉得自己是富商的女儿,若是穿得朴素了可不是让人小瞧了去,沈荣妍也经常旁敲侧击地煽风点火,让自己穿得耀眼夺目的出席各个茶话诗会,自己当时听信了她的话,所以总是穿很华美的衣裳出去,硬生生地压了办茶话诗会主人的的风头,久而久之没有一个大家闺秀对自己有好印象,自己前世也没什么知心的......不过,沈荣锦实在记不得自己前世到底和惜茱说没说过这样的话。
沈荣锦牵了牵衣领,不动声色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往人扎堆的地方去。”
惜茱见沈荣锦不是很想出去,有些着急地道:“小姐是忘了?奴婢知道有个地方,人少还可以看见整片釜川湖,到时上面还有许许多多的花灯,犹如繁星点点,漂亮极了。”
釜川湖是幽州最大的一个湖泊,前世花灯会的时候,自己就是在这里碰见的蒋兴权,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知道自己出门会遇见蒋兴权,荣锦说什么也是不会出去了,况且自己还被禁闭在家中,但这事惜茱并不知道,自己也吩咐下人不得告诉惜茱任何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