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夏至,街道上车流与行人皆褪去灰淡的颜色,尘埃中浮动出一阵阵暖意。城市旧貌新颜交错,朝外大街两侧道旁的月季花酿起一片红云。
高一下半学年,周遭许多人事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萧老师辞职离开朝阳一中。这人在区教育局下发文件和学校做出态度之前,主动收拾所有东西离开了。这以后,孟小北祁亮再也没在校园里看到萧逸。祁亮去问初中年级组长打听,年级组长说“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过问他去哪”。学校方面讳莫如深,绝口不提家丑,走廊里的优秀教师照片也撤掉了,仿佛就当作萧逸这个人从未在朝阳一中教过书。
校长、教务处处长等学校领导凑一起开会,特别无奈,“哪个学校摊上这事不倒霉么,正跟八十中竞争这学年度朝阳区先进工作单位呢,就怕出这种败坏教师队伍道德风气荣誉的事情……要是在校内,还能压一压不要曝光……现在被通报了……”
翻遍整个校园,孟小北与祁亮能找到萧逸存在过唯一留下的痕迹,竟是他们话剧社排演欧风童话剧《灰姑娘》的剧本。那上面有萧逸作为辅导教师订正剧本所做的许多批注,一行行蓝色墨水笔写出细密秀气的小字。
少棠因为往日某些交情,心里不忍,还试图找过萧逸,愿意帮对方介绍个工作。
萧逸在电话里沉默许久,声音低沉委婉,谢绝了少棠的恩惠。
祁亮爸爸当然迅速就放出来。五百块治安罚款只够这人买一件皮尔卡丹西服上装,都不够连带买配套裤子的!
亮亮爸出拘留所,也没有回八里庄的家看儿子。年轻小媳妇抱着孩子成天在家找他打架,打得鸡飞狗跳,而且又生得是闺女并非儿子,闹得男人愈发不愿回家。祁亮悄悄对孟小北说,“你瞧着吧,祁建东马上又要在外面养外室,他公司开始从南方倒腾摩托车了。”
“男人啊,真的不能钱太多。”
“养一个家一个孩子,钱太富余了,我爸可不是想养出来三个家么。”
男孩不经历挫折不会长大。祁亮完全像大人的口气,拍拍孟小北肩膀,总结道:“小北,你也留个心眼,将来别让你男人变得太有钱,高干子弟,别把你甩了!”
孟小北满不屑地说:“少棠越阔气我越高兴,你以为我男人跟你们家祁建东似的!”
祁亮冷哼一句:“我们家祁建东?我和祁建东除了还姓一个姓,你还能从哪看出来是一个家的?”
孟小北望着亮亮,也心疼好兄弟。亮亮爸当年给唯一儿子起了这么个好名字,祁亮漂亮的眉眼间就剩一片“凄凉”。
个把月之后,少棠有一天周末开车去孟奶奶家。
他沿着呼家楼那条大街往东八里庄方向开,路上车不多,视野开阔。在一个红灯路口,他隔着窗玻璃,突然瞧见熟人。好像是萧老师,脖子上围那条标志性的大白围巾,一拐弯骑车过去了。
少棠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萧……”,然而呼啸而过的一辆渣土大卡车将他的喊声碾压在一阵尘土硝烟中。
少棠手指夹着烟,一条胳膊下意识从车窗里伸出来打左转手势,追过去。他一脚油门,迅速追上骑自行车的人。萧逸胆子小,猛一看军牌车突然急刹横在他面前,骗腿下车时脚下都拌蒜,扶着眼镜,面露惊讶狼狈。
少棠从车上跳下来,两手半握拳。
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