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宁姑娘早早放出话来,说这莲月姑娘是清倌,待到了她年满了双十年华她还没有瞧上哪家公子的话,她将自愿投身风尘,挂牌畅春酒肆的高楼之上。
此话一出,胤城轰动,满城年轻公子哥日日来畅春酒肆捧莲月的场子,大多是期盼莲月美人能瞧上自己,从此挥袖朝天长笑,携得美人归。
因此,但凡莲月在场子里唱曲跳舞,必定是场场人满,场场热闹。
今日也是热闹非凡,才过午,场子里已做了大半的人,宁姑娘在门前忙着招呼,还不忘吩咐花满春:“去去,千万吩咐小钩子看好了给你留的三个座儿,莫要被人占了去,到时候再要请人去别处可是要得罪了客人。”
花满春正替门前坐着的赵掌柜家的公子倒茶水,听得宁姑娘这么说,一面抬起头来去看正对台前那特地留了给江烈与小青、泉儿的一桌,一面端起茶壶倒水,一不留神,将茶水洒了出来,正巧泼了赵公子一手。
茶水滚烫,在赵公子腕上、掌间一过,将他的油皮烫得通红,疼得他跳了起来,一把捉住了花满春的手腕正要开骂,抬眼一瞧却又笑了:“哟,这不是立春茶馆的花师傅么?怎的换了身衣裳又来这酒肆内端茶倒水了?”
他是个长得俊俏却流气的年轻男人,平日里就爱逛窑子玩鸟雀,不务正业,在这胤城内是出了名的二世祖,这些日子迷上了莲月,便偷了家里米行的银票子,日日往酒肆里跑,只为见莲月一面。
花满春哪里不知道他的底细,懒得搭理他,只是又不好得罪了客人,只得干笑一声歉道:“啊呀,瞧我这手,怎么这么不小心,竟把茶水洒到赵家少爷的手上了,罪过,罪过。”
她暗暗使劲想抽回手,那赵公子偏就握紧了她纤细的腕,不放手。
今天她难得穿了件扶苏替她裁的新衣,雪青色料子衬得她的肌肤雪白,越发的清秀温婉,倒像是原本就是这酒肆里的姑娘一般,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里,有好几个来看莲月跳舞的酒客将她当成了场子里的姑娘,狎笑着要搂过她去陪酒,被她怒目一瞪,才醒过酒来看清楚跟前这娇俏明丽的姑娘原来就是那西街头立春茶馆说书的花师傅。
花师傅视财如命,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将人说得死去活来,家里又有一位抠门吝啬得出奇的胞弟立春,谁敢冒了被扒掉大半家财又被叨唠致死的险去碰花家姐弟?
这一想,酒客们悻悻松手走人。
可惜,这赵公子是块粘糊的牛皮糖,他难得见花满春这穿了女人衣衫的娇俏模样,顿时将莲月抛到了脑后去,眼珠子里都放出光来,死命握紧了她的手腕不肯放松,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花满春,啧啧有声:“不曾想,花师傅换做了女人模样,也不比莲月差多少。”
花满春左右挣脱不得,听得他话里有轻薄之意,顿时一把小火烧上了心尖,她冷笑一声唤道:“小钩儿!”
赵家公子原本想说:“你喊小钩儿么,她在楼上伺候着莲月美人,可听不见你召唤。”
他桃花眼刚转一转要开口,只听见耳旁风声过,从楼上回廊里跃下个英气逼人的小丫头来,竟是他以为还在莲月房中伺候梳妆的小钩儿。
小钩儿十五六的年纪,眉目清秀、双眼滚圆,身着暗红色紧身练功服,立在桌前,指着赵公子中气十足地大骂:“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地痞,前几日想轻薄莲月姐姐,被我拦下了,今儿这是想欺负满春姐姐么?”
她一面说着,已是扑上来,骈指作戟状向赵公子眼眶插去。
“你还想用这招打发我?”赵公子哈哈一笑,另一手反手扣住小钩儿的手,一手花满春,一手小钩儿,将两人困在桌前。
小钩儿虽是身手不错,毕竟是年纪小,哪里比得过这壮年的赵公子,气恼之下,反手一指戳向赵公子。
谁知道赵公子也是有点功夫,偏过身去闪过,她这一指就狠狠地戳到了花满春前胸。
“啊呀!小钩儿,你戳着我了!”花满春躲不过,跺脚笑骂道。
小钩儿愕然,转身看到赵家公子笑得得意,不由得气得顿脚。
“如何?跟我斗,还欠缺些火候呢。”赵公子洋洋自得地笑,正要伸手将花满春拉近身旁来调笑一番,忽地手背处如刀锋划过,他唉哟一声喊,松开捉紧了花满春的手,再看时,那手背已被划开了两寸有余的一条大口子,殷红的血汩汩地淌了出来。
“谁!”他如同负伤的猛兽,蓦地跳起来吼道,“谁!滚出来!”
他还没喊完,忽地鬓边一凉,一撮头发已被削落在地,有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滚!”
惩恶
有道是英雄救美及时雨,赵家公子吃痛松了手,花满春与小钩儿连忙退开一丈远,再看那伤了赵公子手背的,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钱,此时落在了地上,犹在骨碌碌打转。
赵公子哪里肯罢休,听得有人命令他滚,顿时恼羞成怒,未受伤的手砰地将方桌一把掀翻,朝门前的人群大喊:“哪里的宵小,躲躲藏藏的,给本大爷滚出来!”
他这一掀桌子,茶碗茶壶连带那装着瓜子花生的白瓷盘子乒乒乓乓摔烂了一地,宁姑娘在一旁看着,皱起了柳眉。
聚在门前看热闹的人散开,有人冷冷哼一声,自门外大步跨进门来。
是九王爷萧逸。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神色较之往常却是越发的阴寒森冷。
花满春一愣,抬眼望过去时,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桌前站定。
“咦?九……九爷?”她蓦地笑靥如花,仍旧是如往常招徕客人一般招呼着,“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极寻常的话,听在萧逸耳中,却有些恼。
他抿着唇不做声,只是拿眼淡淡扫过她的笑脸,随即别开脸去。
虽只是一瞬间的事,花满春确信自己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我管你是九爷八爷,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大爷要你好看!”赵公子不知死活,冲到萧逸跟前来,两条细长的眉倒竖起,咬牙切齿状愤然瞪着萧逸。
他一只手手背还在往下流着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地面,宁姑娘看不下去,皱了眉过来打圆场:“赵公子,先莫要动怒,我找个姑娘给你包扎一下罢。”
宁姑娘是好意,他赵公子却是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