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清光看到两个下人出去,便放下手中的诗文,左右看了两眼,笑眯眯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咂嘴品尝,的确是好酒!闭目摇头晃脑很是享受的低赞道:"好酒,好酒!"
似不过瘾般,又举壶"咕咚咕咚"饮了几口,而后拿起一块风干野鸡扔到嘴里,连连赞叹,很是陶醉。
门外常德、常牧两人看了,捂了嘴,边走边愉笑。迎面看到薄夫人走过来,两人急忙迎上去,低声笑着禀报了里面的情况,薄夫人亦笑着点头,径直向书房走去。
薄清光尘在案几旁,吃得喝正过瘾,听见门响,抬头一看,竟是笑意盈盈的夫人!
老脸不由有些红了,自己一生方正,竟给夫人抓到偷吃,若是夫人再说两句讥讽的玩笑,自己这张老脸真真是没有地方放了!
薄清光很是不自在的放下酒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薄夫人笑着在一旁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先执壶给老头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指了指案几上的纸,轻声问道:"这诗老爷觉得怎样?"
见夫人不说其它,只问诗文,薄清光心里稍稍舒服了些,连忙说道:"好诗,好诗!感情真挚,气魄宏大,非一般文人可以为之。"
"那,老爷还认为女子卑贱,不可以做大事?"薄夫人也不看他,只是笑着紧追了一句。
薄清光正缓缓举杯的动作一滞,旋即放了下来,一声长叹道:"老夫活了几十载,自诩带眼识人,自诩一代大儒,谁知老了老了,竟发现自己混沌未开,见识短浅,连夫人都不如了。这女主竟有这等胸襟、气魄,老夫……老夫惭愧啊。"
薄夫人明白老头子心里的感受,很是体贴的点点头:"妾身是女人,大道理讲不了许多,但妾身却知道,对百姓来说,男主女帝并不重要。当政之人,能体恤民生,给百姓暗了的日子才是好官不是?"
薄清光满脸愧色的看向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薄夫人淡淡一笑,随即轻声说道:"老爷平生的抱负,不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既有明主如斯,怎么却胡涂起来了呢?"
倒了杯酒端给薄清光,薄夫人低低叹息接着说道:"姬儿入宫,作娘的我可谓肝肠寸断,那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啊!这好不容易,新主怜其不幸赏其才华,选了女学士,过得有点滋味了,你这当爹的又说什么男尊女卑,硬是不让女儿进门,唉--"
薄清光心里也十分懊悔,只恨自己当时顽固不化,害苦了女儿不说,还害得自己和夫人膝下空虚……
薄夫人抬袖擦了擦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泪,继续说道:"姬儿回来两次,你伤进她的心,妾身和老爷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年纪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老爷就恶心看她深宫寂寞一辈子?"
薄清光看着夫人拭泪,也想到女儿每次回来伤心的表情,不由悲从中来,长叹一声。
自己的亲身骨肉,当爹的焉能不心疼?无奈,要做忠臣、要做大儒,当日哪里计较得这许多?现在没有了权势,没有了声名,方能体会到这寻常的fù_nǚ之情、夫妻之意啊。
看着薄清光黯然神伤,薄夫人拭干眼泪,接着说道:"陛下方才说,她为政的初哀,既为天下生灵有尊严的好好生活,也为天下有才之人不负其志,无关男女,所以今年要举行恩科会考,为国为民选拔人才,希望老爷能以大局为重,不遗余力。"
薄清光听了不由心头一震,随即颔首说道:"唉!颁行新政关怀民生,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这女主的确是有为明君,再固机己见,老夫也无颜见圣贤、先师于地下了。夫人,今晚请准备一桌菜肴,老夫也能请席仲、思淳老弟他们聊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选拔人才只争朝夕啊。"
薄夫人闻言大喜,知道自家老头子终于想通了,急忙派人去把那些暂时回家的侍女、厨娘等叫回来准备酒宴,夫妻俩又絮絮谈了半晌。
次日一早,萨云萝便在德政殿召见了请求觐见的薄清光、席仲、孙思淳等前朝重臣,君臣初次朝堂相见,行了大礼,相谈甚欢,萨云萝根据各人所长,当场授予官职,入朝为太唐出力。
薄清光被任命为御前顾问,永昌思科主考,与中书令宋化丹、文萃阁大学士陈炳章一起,担负起为国选拔人才的重任;
席仲重入兵部,与彭宇霆共职;
孙思淳被任命为御史台左都御史,负责检察百官,监督皇帝之行为与施政;
其余人等按照各自所长,分授官职,一时朝中人气大盛……
第一缕霞光照射在皇城连绵的琉璃碧瓦上,承干殿前鼓响三通,承天门缓缓开启,青衣玄甲的虎贲卫执戟肃立御道两旁,甲胄鲜明威风凛凛。
鼓声歇,钟声起,大唐四品以上官员,肃衣列队入承天门,文东武西鱼贯而入。登玉阶循回廊,分班侍立;其余四品以下官员候于承天门外,向北拱立静候旨意。
承干殿内御台飞金,庄严肃穆,黄罗伞盖、日月团扇林列以待。殿门前三声鞭响,接着便听到悠长响亮的呼喊声:"圣驾到!"
?时间,承天门外广场到承干殿内、御道两侧及檐柱之间,近千名文武官员同时叩跪,鸦雀无声,端肃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