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人影伫立于一块墓碑前,碑上镶嵌着一位老年男子的头像。他微笑着,眼中充满了慈祥和蔼。这张照片,与男子平时的酒鬼形象大相迳庭,感觉完全像个陌生人。
耳畔不断传来抽泣声,一身黑西装的华剑凛左手撑着伞,右手搂住了妇人的肩膀,低声安慰,妈,别难过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感冒就糟了。
余圆芬靠在儿子身上,不过一晚,她就苍老得厉害,头上的白发星星点点。自从华剑凛回到本市后,就再没有看到她像母老虎般精神奕奕、喷火咆哮的样子,以前一见就头疼,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又觉得怀念。
这死鬼,我早就说他迟早有一天会死于酒精中毒,你看看,果然被我说中了。我才不是为他难过,他早死早好,省得一天到晚和我呕气。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这种人,我真命苦啊我……余圆芬边哭边骂。
嘴上虽有怨言,华剑凛却知道,母亲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又怎会在一夜之间,苍老得如此之快?
从小在父母的打骂中长大,一度认为这样的婚姻太辛苦,不如不要,可等父亲过世后,他才明白,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啊。
人是不是总这样,要到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的可贵。
妈,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走吧。华琪玲也劝道,与三年前比,她身上的乖僻气息消敛了许多,眉宇亦变得柔和起来。
当年,难以忍受母亲的逼嫁,华琪玲拎着行李离家出走,在城市间兜兜转转,最终在北部一个小镇安定下来,开了家服装店,过着平稳的生活。听说父亲因酒精中毒逝世后,才于几日前赶回来参加葬礼。
余圆芬点点头,擦干眼泪,靠着华剑凛,一步步蹒跚离开。
华剑凛将母亲送回她目前的住处──一家位于郊区的老年养老院。这是全市最好的养老院,除了提供上好膳宿外,还二十四小时配有医护人员,以应对各种突发病症,当然,费用也相当可观。
三年前,父亲还是个酒鬼,成天神能见首不见尾,华琪玲离家独立,华剑凛结婚后以事业为重,经常在各地奔波,一出差就是一、两个月,无暇照顾母亲。不久后,五洲想开拓海外市场,便将发展基地移到香港,华剑凛因是海外发展项目的负责人,自然也跟着移居,鲜少回来,于是他将母亲送入养老院,了却自己的后顾之忧。
这几年,因自己的野心,毅然丢弃了最重要的东西。奔波忙碌、汲汲营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自己极力想维护的家庭,也四分五裂。想到以前的万丈雄心,现在只觉得是一场笑话。
妈……华剑凛从厨房中倒了杯水,回到卧室,却见华琪玲用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轻声。
将水放下,两人一起轻轻退了出去。
给妈吃了点镇静药,已经睡下了。华琪玲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是吧,那就好。华剑凛深陷在沙发中,揉了揉额头,只觉浓浓的疲倦,一层层涌了上来。
你还好吧?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华琪玲看着自己的弟弟,淡淡的语调,隐藏着一丝关心。
我没事。华刽凛看了看手表,等会儿我与人有约,要出去一下,妈就交给你了。
你忙你的吧。我会住在这里,陪妈一阵子,等她心情好些再回去。
谢谢你,姐。
三年的奔波沧桑,他们几乎不曾见上一面,这次因父亲的葬礼再次相聚,却让原先冷漠的彼此,多了一份难得的温情。
你是不是去处理和万欣洁的事?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华剑凛微微一怔,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华琪玲笑了,虽然我不在本市,但也能买到当地报纸,多少有所耳闻。
华剑凛苦笑道:没错,希望在今天能和她有所了断。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