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够狼狈的呢……”望着许尉英挺的眉眼,安禾的嘴角缓缓地弯出一个笑来,就好像此时陷入深度昏迷的他只是在午睡一样。“哎,别睡了……你可真够懒的……”安禾轻声低语,慢慢在病床旁边坐下:“起来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嗯?”
没有应答的声音,空旷的病房里只静静地传来心电图机“滴滴”的声音。
那是许尉生命的信号。
安禾转头扫了眼心电图机的显示屏,随即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你看,它都还没变成直线儿呢……”安禾轻轻地开口,轻轻地微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砸下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一如五年前安宇离开的那一天。
同样是一个安宁静谧的黄昏。同样是这样的只有两个人的重症监护室。
同样的……心如刀绞的安禾。
……
五年前。
“在参加一次围剿毒贩的特别突击行动的时候,我们的线人出了问题,身为第一突击手的安宇在撤离的关键时刻没有遵从指挥官的命令,结果被隐蔽起来的残余贩毒分子给……”
特种大队的领导如是对安政臣解释道。
安政臣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里是抑制不住倏尔涌上的湿热。
“我知道了。”只有四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抱歉给队领导们添麻烦了……”
“人都死了你们还要这样说他!!!”
歇斯底里的狂吼怒骂。
安禾的眼睛是血色一样的通红。此刻的她乌着眼眶咬着牙,一字一句间恨不得将面前这些自以为是的大队领导们统统撕裂咬碎。
“我要见你们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安禾狠狠地咬住下唇,口腔里顿时血气弥漫。
然而当她真的见到了指挥官,于安禾心底涌起的,除了滔天的愤怒,还有无尽的悲凉。
许尉,那个被她搁在心尖儿上想念喜欢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我就是这次特别突击行动的指挥官。”字句清晰,掷地有声。
“你明知道这次的行动凶多吉少,却还是提前将安宇划分到了这次的特别突击队中?”安禾的声音打着颤。
“是。”
“是你让安宇担任特别突击队的第一突击手的?”充满苦痛的目光缓缓地飘落在许尉的面庞。
“是。”
“许尉,你坦白告诉我……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你有没有意识到线人方面出了问题?”安禾的声音里是藏掖不住的哽咽 。
“有。”
“那么……”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沿着安禾的面颊滴落,然而她的语气里却似是充满了哀求一般:“当安宇折回去抢救重伤的战友时,他是真的没有向你请示……还是……你根本就是默许了他的行动?”
无边的苦涩自许尉的唇边缓缓蔓延,他抬眼迎向安禾盈满泪水的破碎目光,坚定而果断地开口道:“是我默许了他的救人行动。”
“为什么……”早在开口询问他的那一刻安禾的心里就已然有数,但真正听到许尉承认的这一刻,那种被伤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的感觉让安禾痛得险些连话都说不出。“小宇……他不是你的兄弟吗?”
许尉红了眼眶,却依旧是咬牙对安禾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们是jūn_rén。”
“啪”
狠狠的一耳光。用尽安禾全部力气的一耳光。
许尉的侧脸被打偏,嘴角处也有一丝腥甜弥漫开来。
他垂眸,看着早已瘫坐在地泪流满面的安禾。
他静静俯身,想要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安禾却拼尽了全身的劲儿冲他大吼一声:“别碰我!”
许尉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心底的那份原本就无可比拟的痛楚顿时又深刻了几分不止。
他清楚地明白,从这一刻起,在安禾心目中,他许尉就是间接杀害安宇的凶手。
在他本人的心目中,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最疼爱的弟弟丧命,他许尉又于心何忍?
然而为了整起案件的顺利破获,他能做的只有静静地亲眼目睹他的死亡。
明明知道这次任务凶多吉少却还是要让安宇加入其中,只是为了让反应敏捷头脑清晰的安宇增加此次任务成功的砝码。
明明清楚第一突击手是特别突击队中最危险的角色,即便是这样也要让第一次出特别任务的安宇担任,在填补老队员出任务的空缺同时也是为了丰富安宇的实战经验。
明明察觉到线人提供的线索有异样也要佯装不知,为的只是将计就计不让毒贩头目怀疑,让对方自以为占有优势。
明明知晓安宇抢救卧底的重伤队友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但为了队友口中的数据也为了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许尉依旧是默许了他的行动。
所以,他们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