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四合院的时候,有一次他和顾城、北岛、海子、芒克等一众北京诗人谈论起当代诗坛的诗人,大家都对现在诗坛的热闹感到无比的欣喜。
毫不夸张的说,八十年代的中国诗坛就像是一场钱塘的江潮,一浪接着一浪,每一浪都搅得个天翻地覆。
然后,芒克开玩笑似的给中国的现代诗诗坛划分了三个年代。
芒克说中国的诗坛其实有“三代人”。
第一代自然是艾青、臧克家等老一辈现代诗诗人。
第二代就是他们这些从嗡嗡嗡中走出来的诗人,他们这些人目睹了嗡嗡嗡时期阶级性对人性的消解,他们要从这种荒诞中突围出去,所以苦闷、沉默、死亡、自由等诗学命题往往成了他们创作的主题。
就像北岛在《今天》诗刊的《宣告》一诗中所说的那样“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第二代的反抗是决绝的,可是当他们刚刚把保守派诗歌打到,让朦胧诗从地下走到地上,第三代就又开始了新的革命。
韩东的《有关大雁塔》就是典型的第三代诗人的作品。
第三代作品反传统、反崇高,既是对保守派的反叛,同时也是像他们第二代诗人的宣战。如果说他们这些第二代人是以一种苦行僧的态度在反抗的话,那么第三代人就是以一种嬉皮士的态度在消解。他们不仅要消解那些被扭曲的价值观,还要消解苦行僧的苦闷。
戈文清晰的记得北岛对芒克给中国现代诗坛划分的层次大为赞同,尤其是对芒克口中所说的他们这些第二代诗人的本质就是对权威、保守派的反抗、对个性的赞美这一观点赞不绝口。
为了论证芒克关于第二代诗人的反抗精神,北岛当时便谈到了他在一年前和艾青在电话里“绝交”一事。
艾青说“别忘了你在我家吃过饭”,北岛便回道“那我把粮票给你寄回去!”
两人之所以“绝交”正是因为双方创作观念上的不同。
当时北岛有些惋惜的说,艾青老先生虽然是他尊敬的前辈,但是他爱老师更爱真理,艾青老先生作为坚定的左翼作家,虽经历了嗡嗡嗡的磨难却九死不悔,双方因创作理念而不相往来实在是可惜。
难道……
艾青老先生真的是因为不认同自己的创作理念才对自己有意见的?
戈文想到了和艾青老先生晚上对他讲的话。
老先生说自己赞同西方的文艺观念,却不知国内正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回想自己的创作历程,先是发表了个人生命价值观,后又发表了艾青反对的“诗人应该以自身作为创作中心”的朦胧诗论,在之后还曾在一些小文章中介绍推广一些西方文艺观点,之前还写了《生活在别处》……
这一切无不和艾青老先生的创作观念违背,老先生可是老牌的左翼作家领袖之一啊。
我靠,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艾青老先生对自己不满吗?艾青老先生认为自己的创作理念是资产阶级理念?
戈文认真的回想艾青老先生对自己的态度和话语,心中的猜测越来越肯定起来。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在戈文看来,创作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不管是对国家和人民的讴歌,还是关注于自身情感的感悟,都是正常的、有文学价值的。
文艺作品本无高低之分,沈从文《边城》、林语堂《京华烟云》的艺术价值任何人都不能抹杀;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老舍的《骆驼祥子》、曹禺的《雷雨》固然在创作方面取得巨大成就,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但公式化、概念化的左翼作品一样得不到广大读者的喜爱。
戈文苦笑一声,重重的向后躺倒在床上。
他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位自己喜欢的老前辈的心里留下如此差劲的印象。
可是,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想让艾青老先生消除对自己的误解,却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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