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冯从不将平七叶这等草芥之人放在心上。
他毁了她的一切也好,他封住他们的嘴以湮没真相也罢,都是他自诩高位者的事情。
只是当高位如他,却发现一个草芥表现出了某种人类情感,并且妄图用这种情感冒犯他的时候,他立刻就会惊诧了。
他站了一小会儿,回身出了巷子,坐上了自己的车,对驾车的小太监道:
“走吧。”
车子往前走过了两个路口,方才转入又一条小巷,停在此处一户人家之前。
孟冯下了车,正要跨进门的时候,忽然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棵树顶,俯视四周。
这棵树是这一片的制高点,可以看见附近路口之上各种店家——茶座、客栈、布行、米铺;也能看见各色货郎——卖新鲜点心的、卖新鲜西洋货的、卖绢花的、卖胭脂水粉的。
小孩子们嬉笑穿梭,大人们劳作干活,闲汉们抱着胳膊晒太阳。
孟冯阴着脸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异样。
怪了,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从那个巷子起,他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的。
看了半天没有结果,他也只能跳下树来。
可是刚刚下了树,这种有眼睛在看自己的感觉,就更深了。
这让他有些烦躁,猛回头看了两眼,还是没人。
这就很令人烦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踏进了屋子,这种感觉才减轻了些。
“怎么样?人可抓到了?”他冷声问屋里本来就在的两个人。
此二人也都是太监,正经东厂的行刑人,比之习惯服侍人的太监们,他们两个人身上,只有阴郁和血腥气。
“回厂公,抓到了。”其中一人应声道,另一人从角落里,将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子拖了出来。
孟冯坐下端了茶吃,看了那小太监一样,笑了:
“啊,原来是裕公公呀,我还当是谁呢,敢偷了宫中出去卖。”
被称为裕公公的人跪在那儿,五体伏地,瑟瑟发抖,哭腔道:“孟公公饶命,孟公公饶命!”
孟冯方才被平七叶与那双眼睛激起的暴虐,因他的哀求而略微被抚平了一二,他以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居高临下地问道:
“饶不饶的,也要看你肯不肯与我合作。”
裕公公眼睛一转,挣脱开压着他的人,几下子爬过去,抱着孟冯的腿道:“公公您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呀!”
孟冯更觉满意,这方提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用力抬起头,看着自己,问道:“你帮着宫里那群碎催沟通盗卖东西,多久了?”
“只三年,三年而已,也并不都是盗的,之前很多的是主子赏的,或者是攒的金银,托我带出宫去而已。”
“赏的?”孟冯眉毛一挑。
裕公公打了个哆嗦:“他们都这么说的……”
孟冯笑笑,宫禁盗卖东西这等事情,自古有之,不足为奇,查出来了是个死,查不出来便就坐享了。
“是吗?那难道他们将铁甲火船的图纸给你的时候,说那是主子赏下的擦屁股纸不成?”他反问道。
如此带着玩笑的话,听在裕公公耳中,却是如雷一般。
孟冯的声音更冷:“公公还是说了实话吧,我许能赏你个痛快,你那侄子我也可以照顾一二,否则,我连他一起带了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