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人,顾绮的耳力又好用,所以蛰伏这二十来天的日子,可谓是每天都能知道新故事,有趣极了。
只不过白娘子祖上不是京城人,说话带着西北一带的腔调,尤其是那拐着几个弯儿的“哟”,顾绮每每听见,总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加个“切克闹”。
如是想完之后,她总能先笑躺在榻上。
戏班子白天出门,晚上才回来,白天只留了个十八岁的少年郎看守院落。
少年郎姓邵,名字好巧不巧地,单名一个年字。
瞧那气质有些像安儿,但远不及安儿的好看;性子安静得神似钻研医术的平七叶,但比平七叶更为木讷,而且话少得可怜;会做饭,但远远不及芝麻的心灵手巧。
只虎背熊腰一点儿,特别薛老板了。
邵年郎守院子的时候,就是自己练戏法,看着粗糙的一人,做这些的时候却速度奇快,比如三仙归洞这样俗常的把戏,顾绮又自恃五感,和他对猜的时候,竟然输赢各半。
“你还真厉害。”顾绮耳朵里听白娘子说谢霁的事情,与邵年相猜连输三场后,夸赞道。
邵年腼腆地笑了笑,黑色的脸皮上起了红晕,显得油光锃亮,示意顾绮要不要再来一次。
这个戏班子不止邵年不爱说话,其他人也都不太爱说话,最夸张的是一个极会攀高的十一岁小女孩儿,名叫芽儿的。
顾绮一直以为这是个哑巴姑娘,直到来此住的第九天,芽儿对她说:“公子找你。”的时候,她惊得差点儿咬了舌头。
阿年经常来,在谢霁重新成为太子,搬回太子府之后,阿年又做回了货郎这个本行,来往四处通消息;谢霁则不太自由了,这二十天里,不过见了四次。
但不管是阿年还是谢霁来了,都能给这安静的院子带来些人气,只不过说话的多是他们,戏班子里的人大多数时候,只会答:“是、好、知道了”之类的话。
“不玩儿了吧。”顾绮打了个呵欠,“阿年来了。”
邵年点点头,自己低着头,继续练手速了。
阿年面色虽然还是小商贩的样子,但是脚步藏着急切,脸上有汗,显然很焦急,刚一进院子便对顾绮正色地说道:
“大人,你的坟果然被人扒了。”
刚刚喝了一口好茶的顾绮没忍住,一口茶直接喷在了对面邵年的身上。
“咳咳,抱歉。”顾绮忙边咳边道。
邵年有些无奈地起身,横着飘走,不多时又飘回来,递了帕子给顾绮,再将东西收拾了,飘到院角地上,继续精进技艺。
“你这话说得,忒吓人了。”顾绮用帕子擦了手,又擦了桌子,请他进院坐下,笑着抱怨了一声,又问,“几时的事情?”
“就今儿,平姑娘去给你上坟的时候,发现土有被人翻动的痕迹。”阿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怪。
平七叶身怀医术,本就是极仔细的人,又常常采药,对于这种痕迹看得向来清楚。
顾绮听说,高兴道:“如此甚好,再等两天,到月底的时候只要没有异样,便是混过去了。”
阿年点点头:“晓得,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混过去了,这些人极擅长这等事情,我也看过那尸首,好家伙和你一模一样。”
邵年听见这话,嘴角流露出了笑容。
顾绮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得意”二字。
毕竟那妆……就是他的手笔。
阿年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个事情值得介意……平姑娘今儿出城去的时候,后面跟了两伙人。”
“谁的人?”
“淮阴侯的人,还有一波脸生,很警觉,我也怕打草惊蛇,所以没跟着。”阿年道,“想来是蓬莱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