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尚能躲出去,只站在门内的贺松寿躲不得,心中别提多埋怨这位崔御史了。
说起来这崔皓,于官场是极有名的了:他不贪财、不贪利,整日里做出两袖清风的模样,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整日之乎者也,圣人之言,言必复古礼,动辄“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拿自己比屈原、陶渊明之辈,自认“强项令”。
简而言之,他图名。
为了名,逼着守了望门寡的侄女出家;为了名把不过在家宴上,隔着屏风因表哥一句笑话而笑出声的女儿,送进了家庙。
啧啧,屈原和陶渊明的棺材板都要掀了。
想崔皓是先帝时凭锦绣文章,十九岁就高中的状元郎,做过翰林侍讲,再成御史言官,也曾是个正常人,这几年却不知怎么了,竟越来越奇葩。
不犯贪腐之类的大错、先帝老臣、御史言官。
还曾因为福王的时候,受到了太后的感恩,动辄就“崔卿是国之栋梁”。
只要有太后搅和的地方,皇帝都难呀。
在他走马上任的前一天,父兄就耳提面命,告诉他京中三大惹不得:孟厂公,崔御史,灵乩衙门绕着走。
所以现在这样,噫,讨厌。
罢了罢了,皇帝都不方便动的人,他能如何呢?
如是想着,贺松寿还是开口打了圆场:“瞧崔御史说得,三公子莫怪,崔大人惯爱玩笑的,”他说着,对谢霁拱手笑道,“三公子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今日来是办事?还是找人?”
谢霁却不理他,而是看向老神在在看戏的顾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却有了官民之别。”
语气淡然,介乎疏离与亲切之间的微妙感。
顾绮也做个初识不久的模样,拱手道:
“不敢如此托大,那日御河边,多谢三公子仗义出手了。”
谢霁语气更和气了些:“大人客气了。”
崔御史怨毒地眼神看着竟然聊起天的二人,啐了一口,低声道:“不要脸。”
顾绮瞥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难得没回话。
贺松寿拿不准谢霁的态度,正脑仁儿疼呢,岂料谢霁这才看向他,嗤声道:
“我如今圈在西郊,想知道我好不好,去看看不就行了?这时候说什么便宜话?想是都察院门槛儿高,七少爷如今踏进来了,眼里瞧不见我这废太子了吧。”
语气里带着怨念,目光飘荡地到了崔御史身上,一瞬又看向贺松寿。
顾绮的手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哦吼?谢兄还会这样说话呢?少见呀!
而贺松寿直接被说僵在了那儿,心中别提多委屈了。
嘤,三公子,我是向着你的!
“三公子玩笑了,为朝廷俯首做事罢了,哪里目下无人?”他吸吸鼻子,笑道。
谢霁这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就知道七少爷不与那等沽名钓誉之辈同,我好得很,你家中可好?”
贺松寿继续委屈。
以前缠着人家骑马的时候叫人家寿哥儿、怀恩哥哥,现在长本事会演戏了,就叫人家七少爷。
三公子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