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桐听她问的是这个,不问她哪儿听的,只是也低声问:
“这事儿说来话长,姑娘知道延平王吗?”
又是这个人?她点点头:
“自然知道。”
张桐清了清嗓子,照本宣科一般,开始说话了:
“要说当今与宗室的矛盾,根儿上还是从延平王来的。要说本朝宗室之势大,有三方面的原因。”
他说着,竖起了三根指头。
“一是因为太祖时定下来宗室三代之后才降等袭爵,国朝至今第三代,且正是宗室扩张之时呢,如何肯真安心等着降等?二是先帝一统南北时,有许多宗室子弟在军中,以军功封爵,而军功封爵与祖荫不同,是可以世袭罔替的;三嘛……这到底是谢家天下,谁做皇帝,也不能真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落个刻薄寡恩,虐待宗亲的名声不是?是以宗室以延平王为首,在先帝朝时,便已经是极厉害的了。”
顾绮听他背书有趣,便给他倒了杯茶,继续听他说。
张桐接过了茶杯,没有喝,而是继续道:
“可是人呀,越有势力,便越想有更多。延平王这一支有太祖遗命,有宗室相帮,自然图谋也更大……说起来也就是生在天家,行事要有个大义之名罢了,若是在普通人家,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顾绮却接口道:
“早就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吧。”
她在海盐县当县官的时候,可是见过百姓家为了十两银子的遗产,闹到要械斗的。
而天家所拥有的,是天下,是最大的财富。
就你敢说,张桐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才继续道:
“如此一来,自先帝晚年,想要做的就是削减宗室势力,而这其中,又有两个阻力,一是先帝的几个儿子闹得太过,至于无力去管宗室,二则是因为外戚。”
“当今太后虽然是继后,却是开国三公之一镇国公沈家的人,本就势大,而且一直不喜欢当今,又有与延平王的风言风语,所以先帝病重那段日子,太后是把持了朝政的,后妃皇子都别想见先帝一面。先帝驾崩时,若不是陛下有北境玄铁部的兵权,身边还有镇南侯,直接带着大军围城,指不定真的要兄终弟及了。是以,才会有陛下拥兵自重篡位之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桐声音压得更低了,还一惊一乍地看背后,生怕忽然窜出来一群人,把他给抓了。
顾绮听明白了,想一下当时的情境,大约也是命悬一线吧。
“所以,当今和宗室的矛盾,自然更厉害了。”她喃喃道,“而这次,还要加上宗室与外戚合流。”
张桐点头,继续背书一样地说着:
“是,而且姑娘想必不清楚吧?太后如今还没过花甲之年呢,比当今才大七岁,大不敬地说,有得活呢。”
他是学别人的话告诉给顾绮,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比之前的话还不靠谱,忙捂着嘴,脸都白了。
顾绮也被这年龄差震惊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沈家,不但是外戚还是开国的勋贵,开国的三公六侯,除了坏事的荣国公,和与沈家不睦的齐侯、淮扬侯,其他的都和身家抱团的。而当今张皇后却是富贾人家出身,虽说本朝因太祖微末之时,受过两个商贾的一饭之恩,所以待商人不似前朝那般苛刻,张家也因为外戚而封了荣昌侯,但到底四类之分,不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