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县令的手擎在半空,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很气顾绮不给面子,笑容便有些僵了着:
“信君此话从何说起?你我同科取试,你是钦点的探花,翰林出身,如今蒙皇恩外放为官,算来,可比兄要清贵些呢。”
顾绮面上的愠色方才舒缓了些,反问道:“哦?原来年兄没有误会林某?如此,倒是我多心了。”
如今下蔡县几方势力,怕是人人消息都不对等,而就在这不对等之间,便是周家的一点生机。
徐县令干涩地强笑:“确是信君多心了,那等市井村言,本县如何岂能当真?”
顾绮听见这话,不由笑了出来,感慨道:“也是,这青天白日里就能闹了土匪,想来年兄这一方之长到底难做。林某这点儿名节小事,亏就亏了吧。不过还好连着两日他们闹上门,我恰在当场,不然真个因着土匪强抢民女而闹出了人命,年兄可该怎么呢?”
徐县令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顾绮话中的嘲弄了,脸色变了变,沉声道:
“信君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县一贯富足承平,这旁边还有戍卫军士,哪里来的什么土匪?”
“哦?原来传话的没告诉年兄?”顾绮露出了个恰到好处的疑惑之色,“如今人可就押在外面呢,徐捕头亲自拿下的,对不对呀?”
徐捕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在那儿不敢说话。
“再说了,如今土匪要强抢的,可是我林家过了纳吉之礼的未婚妻子,贵县就算不为了一方百姓谋太平,看在同年的份儿上,也该为林某讨个公道才是。”
徐县令被顾绮绕晕了,听见“纳吉之礼”四个字,不觉脱口而出:
“信君不是已与那周家姑娘退亲了吗?这男婚女嫁两不相干的事情……”
顾绮没等他说完,脸色便立时沉了下来。
“年兄此话何意?若不是周家姑娘要守母孝,当年高中之时我就大小登科了,哪儿来的什么退婚之说?”她袍袖一甩,怒道,“若不是赴任时顺路来此,我还不知道她家竟然遭到此等变故,市井流言便罢了,原来年兄心中,林某就是个一朝为天子门生,便悔婚的小人?”
这下不但徐县令,连周围的县丞、主簿、列位差役,都被她的这份坦荡正气搞懵了。
徐县令嗓子眼儿里卡着的那句“你可不就是那种人吗?”,愣是没敢出口。
顾绮懒怠再看他,而是背过身道:
“林某虽然不才,但一向自诩行得正,又蒙陛下信我,任我做一方父母官。却不料事情在下蔡,竟被传成了这等样子,还累及我那未来丈人仙逝,如何能忍?今日我来这儿,就算报过官了,若是贵县管不得,我便是将这官司打上金銮殿,也要讨个说法。”
徐县令眼睁睁地看着顾绮走出了衙门,之前准备好的话,竟一句都没用上。
的确用不上,这位林同僚压根儿就没提周笙的事情呀!
“这,县尊大人,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呀?”一旁的县丞咽了口吐沫,颤声问道。
徐县令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半晌才怒道:“什么如何是好?我哪里知道如何是好!都是你们搅合的好事情!如今却来问本官!我管不了了,你们管吧!”
说罢,怒气冲冲地往后衙,去看鸽子解闷了。
县丞慌忙点头哈腰地将徐县令送回后衙,回过来挺腰对徐捕头道:“去审那个姓周的婆娘,到底是怎么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