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帘子放下又掀起来,周围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杜容芷精疲力尽地抱着肚子,睁着恍惚的眼睛,微弱地呼吸。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慌乱的声音——沉重却坚定的脚步声,嬷嬷们紧张的劝阻声,太医低沉的解释声……
最后又忽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握住她的手。
杜容芷很慢很慢地转过头。
“您……”
阵痛却已经再次来袭。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咬紧下唇,用尽了全力……又重重落回去。
“血房……不祥——”
“嘘……”他温柔滴帮她拨开黏在脸上的碎发,轻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杜容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扯出一丝淡淡的,绝望的笑容,“是不是……妾身要不成了……”
“胡说,”他嘴里这样说着,握住她的手却在发抖,“不会有事的,只要——”
杜容芷却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您答应过妾身,会……好好疼这个孩子……”眼泪顺着杜容芷的眼角流下来,她却艰难地勾了勾唇,“您可……不能食言。”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知道了,还要这样逼他。
宋子循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他明明有很多话说,在进来之前,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说服她,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觉得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要失去她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完整地得到,就要失去了!
“容芷……”他难受极了,心像是被用钝了的刀一刀刀割着,每一个字都是煎熬,“你要……坚持下去……”
“我知道,”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妾身会坚持的……可要是,妾身真的——”小腹又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杜容芷咬紧牙关忍了过去,才断断续续道,“只求您将来……一定娶一位仁慈大度的继室……能善待咱们的孩儿……”她吃力地冲着他咧了咧嘴,“可千万……千万不要像妾身一样好嫉……”
“不会有那一天的。”他哑声道,低头亲吻着她无力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惊惶和颤抖,“你会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没有人比你好,你是最好的……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只自顾自地继续说,“以后每逢清明,和妾身的祭日……您都……只许带着孩子来……不要,叫新夫人来祭拜我……”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愧意又虚弱的笑容,“您瞧……妾身到了这时候,都还是很小气的……”
“别说了……”他用力攥紧她的手。
他有许多年没哭过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可他现在才发觉,原来能哭出来的人,都是很幸福的。他甚至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低低地,用几乎哀求的语气道,“什么都别说了。留着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你跟他,都要好好活着。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一直惊恐绝望的心竟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可以了……
再……也没有什么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要的已经很少……他给的,也足够多了。
……宋子循最后还是被请了出去。
稳婆跪在她的腿间,掰着她的双腿一个劲催促她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