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调查这回事儿?”
“嘿,瞧你说的,”何永胜如同听到了一个笑话,“学校对学生斗殴事件开展调查,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不经过你的同意,你就信不过,是吗?”
“您误会了,何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正阳脸上闪过一丝羞怯,似乎对自己出言不当感到尴尬,“既然是学校调查,那一定客观全面,我当然信得过。”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就这句话算是你识大体,”何永胜脸上换了一个赞许的表情,“任何一个涉及到学生的处理决定,哪怕是通报批评,对校方而言都是大事,因为那极有可能对一个学生的一生造成影响,所以,客观全面,是最基本的要求。”
许正阳连连点头称是,仿佛忽然想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随口说道:“不知道只向一部分人了解情况的调查,算不算全面,又算不算客观呢?”
“你什么意思?”一阵怒火在何永胜心头窜动,这个许正阳,简直就是一块滚刀肉,前一分钟好像已经被拿服了,下一分钟就马上换成一副难缠的样子,川剧的变脸只怕也没这么快的。
“我的意思是,作为赵彦斌受伤事件的直接当事人,行凶人,高三六班的许正阳,从来没有接到过向保卫处相关人员说明情况的通知,也没有任何校方工作人员向我了解情况,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调查结论,能不能算是客观全面。”许正阳看着何永胜如斗鸡一般气急败坏,心中掠过一丝隐隐的快意,嘿嘿,用这种方式说话,还真是舒服的很。
“怎么没有人向你了解情况?我不算吗?”何永胜的巴掌又开始在桌子上拍了起来,真不知道这位学生处处长,一年要拍坏几张办公桌,“我是不是校方工作人员?方才我是不是在向你了解情况?”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怪了学校。”脸上还是诚惶诚恐,心里早已要笑弯了腰,黔驴技穷,黔驴技穷,堂堂学生处长,在自己这个高三学生面前,眼看着就要黔驴技穷了,“那不知道何处长对我方才的陈述怎么看?会不会影响保卫处的调查结果呢?”
“小许呀,犯了错误不要紧,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的,可是一定要诚实。”何永胜已经有些吃力了,对付面前这个学生,居然让他感到耗神,“你说的那些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说你挨打了,可你活蹦乱跳站在我这儿,毫发无伤,可赵彦斌呢,打着绷带,挂着胳膊,我听说差一点儿骨折了,你说说,让我怎么相信你?”
许正阳的目光不由向下,看了看自己完好的不能再完好的四肢,看来抗打能力太强绝不是什么好事,早知道当初把脑袋露出来,弄个黑眼圈什么的,看起来或许还有些说服力。
又是一个胜利的信号,何永胜暗暗松了口气,不行,千万别放松,根据方才几个来回的交锋,面前这个小子,在下一分钟便会再出奇招,要小心应对。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何永胜心中暗暗叫苦,果然,又来了。“既然调查报告说刘志冬和张杰与赵彦斌素有矛盾,而且当天晚上的事也是因刘志冬、张杰而起,不知道保卫处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还有,事情发生在小超市,是不是应该问问超市老板?还有……”
“许正阳,你有完没完?”压抑了这么久,何永胜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学生打架,你是不是想当成命案调查?是不是学校还要为你们这点儿破事儿成立一个专门调查组,在全校上下查访个遍?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许正阳,就凭保卫处的这份调查报告,我就可以给你个留校察看,要是再闹,我开除了你。”
“是这样啊?”许正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记得方才何处长亲口说,每一个涉及到处理学生的事儿,对学校而言都是大事儿,怎么到现在又变成我们这点儿破事儿了?”
“你……”何永胜怒不可遏,目光狠狠瞪向许正阳的瞬间,下意识拍向桌面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那张原本诚恳温顺的脸上已经满是不屑,仿佛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在看着一个小丑奋力跳梁。
“拍呀,怎么不拍了?”就连语气都没了一点点恭敬,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何处长拍桌子的手段真是高明,想必拍马屁的手段也不会差。”
这哪里是一个学生和学校领导讲话应该有的态度,何永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发慌,不行,就算是硬撑着也要保持学生处处长的尊严。“许正阳我告诉你……”
“行了行了,你想告诉我什么?”许正阳不耐烦的打断了何永胜的话,四十多分钟了,他已经看腻了这个丑陋官员的拙劣表演,“你是不是想说,因为赵彦斌是赵副书*记的公子,所以我必须被从严处理,因为你是学生处处长,所以黑白是非就可以由你玩弄?”
心中的腌臜被骤然间摆上台面,就如同光着屁股被人揪到阳光下一般,何永胜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正阳冷冷的看了一眼何永胜,转身向学生处长办公室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一字一句说道:“何处长,公道自在人心,是非黑白也不可能被任何人玩弄,大权握在你手里,你愿意查就查,愿意处理就处理,我等着你。”
大步走出办公室,九月清凉的空气终于扑面而来,老鹰说的对,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还真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