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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天皇帝在寿康宫里要人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偶尔在去寿康宫里请安,碰到蘅言的时候,也会像询问素满一样,问问蘅言太皇太后近来的身子如何?用茶次数频繁不?请“官房”频繁不?夜里睡得安生不?咳嗽不?别的话再也不提。
蘅言在寿康宫里,混的倒也自在。太皇太后原本只是藩王之母,被尊为太皇太后时,已经上了年纪,宫里的规矩也没那么严格,可是便宜了她们这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们,用素满的话说,就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围着太皇太后这只凤凰来转。
这日里,太皇太后沐浴后,照常要用上一杯安神茶,蘅言端了描漆麻姑献寿的茶盘进来,轻轻搁在拔步床外的齐腰镶金小桌上,刚叫了声“老祖宗晚上好”,那边老太太就乐呵呵吩咐道:“素丫头,你去老李子那儿瞧瞧还有什么点心不,我怎么沐浴一番有些饿了。”
素满忙笑着退了出去,又体贴的带上了门。
蘅言心下微叹,知道这是老太太要单独问她话了。那天皇上在这里要人,她那番言论搁在这个年代听起来就是个大逆不道,老太太憋在心里这么几天没问她,估约莫着呀,早就着急了。今儿晚特地将她单独留下问问话,想必是这几天细细思索了一番。
那厢太皇太后温言唤她:“言丫头,过来。”
蘅言心里一暖,先前的那些紧张不安瞬间消失殆尽。这老太太和蔼得就像赵奶奶一样,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给赵奶奶打电话,电话里,赵奶奶也是这个语气,亲亲热热的叫她萌萌妞子,她也喜欢接电话时先撒娇卖萌的说一声“奶奶晚上好”。
就像太皇太后一样,不大喜欢身边人称呼“太皇太后吉祥”,总是说,日日听都烦了,寿康宫里都叫声“老祖宗晚上好”吧。能伺候太皇太后上夜的,那都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她可是真当自家丫头对待的,吃穿用带自是不同于一般姑娘。蘅言在掖庭局的时候,就听说过,有次庄太妃进宫拜见老太太,跟着的丫鬟发髻上带了支剪绒蝴蝶花,庄太妃欢喜得不得了,一直夸自家丫鬟好看,老太太不开心了,几次见庄太妃都没给她好脸色瞧。后来,还特地下了懿旨给万岁爷,非得让他亲自下旨去内务府里为寿康宫里贴身伺候的宫女选珠花。
老太太这人忒护短,自己个身边的人,宝贝着呢。
太皇太后靠在拔步床的石青色八仙过海的靠枕上,拉了蘅言的小手,朝她嘀咕道:“明儿个是腊月十五,庄太妃又要进宫来看哀家,哀家不耐烦见她,她老是带着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丫鬟进来,那头上的珠花,哀家瞧着扎眼的很,忒不好看。你明儿个早晨不用过来敬茶了,好好打扮一番,到时候气定神闲的在哀家身边一站,哼哼,哀家倒要瞧瞧,有谁比哀家的言丫头好看。”
蘅言哭笑不得,这老太太……人都说越老越小,搁在这大邺朝最尊贵的老太太身上,真真是应验了呢!
“还有呢,”太皇太后又吩咐她:“明儿个兰轩也要入宫,我琢磨着他会带萧朝歌来,万一皇帝瞧见了……你留点神,哀家许你一道特旨,万一你们主子爷家宴上出了差错,你就背地里提醒着他点,让他千万要顾忌着皇家颜面。”
蘅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见她欣然应下,不由得眉开眼笑了一阵子,随后,才说到了正点子上:“那天你回答你们主子爷的话,可有什么说法?”见蘅言动了动嘴皮子,她又补充了一句:“甭欺骗哀家,哀家走过的桥比你们见过的河都多,聪明的孩子哀家喜欢,但是自作聪明的,哀家就不耐烦了。”
蘅言当然知道自己那点子小机灵,在太皇太后这种深宅妇人面前不值一提,自然也不打算瞒她:“老祖宗您想,万岁爷是谁呀,咱大邺朝的主心骨,打下半壁江山的帝王,咱们的那点子心思他会瞧不出来?说句大不敬的话,那天万岁爷说要奴婢去建章宫里,恐怕试探的成分居多,奴婢要是有那么一点子松口应下的迹象,奴婢没命是小事,惹得老祖宗和万岁爷祖孙有了罅隙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奴婢只能表态,奴婢要常侍老祖宗身边,这才能打消万岁爷猜忌的成分,日后老祖宗要做什么事,不就方便些了吗?再者说了,”蘅言朝太皇太后身边偎了偎,“奴婢那话确实是真心话,若非是皇后娘娘有意让奴婢去建章宫,奴婢真的想一心一意的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着。”
太皇太后无奈笑道:“你个泼猴,哀家刚想夸你两句颇有女中诸葛之范呢,你就非得惹哀家发笑,你呀你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蘅言的额头,笑骂道:“你们主子爷夸你是心比比干多一窍,哀家倒觉得你这分明是孙猴子转世,专门来哀家身边闹腾呢。”
蘅言嘻嘻笑着:“奴婢就算是孙猴子,不还得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么?有老祖宗在,奴婢能翻腾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