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倏然飘向厉鬼,粘在它身上一般,厉鬼翻滚之中身形都化作了阴雾,痛楚的面孔不时浮现。
后方,谢灵涯也现学现卖,剑挑符纸,飞贴在那些厉鬼身上。
而且他比较大方,不像一般人用灵符时的谨慎,以批发商的豪气,一只贴个七张,不信它们还能动弹。
唯一清醒的那个太和观道士和两个被附身的同道肉搏很久,眼看情形好转,这才松了口气,虚脱地坐下来,看谢灵涯的眼神充满感激。
“小畜生!”老太婆咬牙切齿,极为痛恨,不知道谢灵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是道家子弟,但她竟看不出来历。
道家派别极多,从流派分就有全真、正一、茅山、崂山等等,还不算各自的分支,按供奉的祖师爷、创始人,又有正阳派、纯阳派、自然派等等。
谢灵涯奉的是王灵官,属于少数中的少数,这老太婆一时当然认不出来。
但是谢灵涯听老太婆骂人就挺不开心的了,“你怕是畜生都不如吧,老巫婆,人家死了已经够惨了,你还拘役起来。”
他心里知道这人多半就是给钱上下恶咒,又和太和观观主陈三生斗法之人,但还要装作不知道,对施长悬还有太和观道士说道:“我听说这里有个道长跳楼,觉得不大对,就进来看看。”
“多谢你了,谢先生。”太和观道士坐在地上,拱了拱手。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老太婆目露恶毒之色,双手绞在一起结了个复杂的手印,又要念咒。
谢灵涯眼疾手快,弯腰捡了块装修剩下的砖头砸过去。
“砰!”一声闷响,老太婆猝不及防,虽然闪避了一下,但脸上还是蹭出了血。
谢灵涯:“咦?身体还挺棒!”
施长悬:“……”
太和观道士:“……”
谢灵涯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我总不能等她读完条吧?”
多少前辈的经验告诉大家,千万不能等敌人的技能读完条,不然你就歇菜了。可惜他没想到这老太婆年老力不衰,反应还挺快。这要是砸中了,他不就carry全场了?
老太婆被砸了一下表情更加怨恨了,把脸上的血抹到了膝上那老头的尸体脸上,她自己却是肉眼可见地委顿下来。
谢灵涯只见尸体身上的阴煞之气越来越浓,然后一下坐起来了,脸部好几处都迅速腐化,浑身散发恶臭。
太和观道士脸色一变,骂道:“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丈夫的尸体也炼。”
谢灵涯半懂不懂,但听道士的语气,尸体被炼化控制恐怕对阴魂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婆靠在墙上,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刚才那一招把她的精力也耗光了。
施长悬眉头一皱,也没想到她如此疯狂,低声对谢灵涯道:“你把这里封起来。”
谢灵涯本来不懂该怎么做,见他目光看向地上那些符纸,立刻反映过来,点头俯身把符纸都收拢,往旁边跑。
这里地处繁华的商业区,他把这些灵祖护身符贴在门窗、出口处,灵祖护身符用处颇多,驱邪镇鬼,护身保健,十分万能。
也得亏他带了好些符,这地方太大了,本来可能要做超市,一层楼里头大半全是打通的,贴一张都不够。
施长悬和太和观道士提剑和走尸肉搏,谢灵涯一处处贴符,最后还差了几张,他一急,索性掏出剩余的朱砂,并指蘸着朱砂往墙上写。
这里装修没做完,好几处都没封窗,谢灵涯背身写符,只听那个太和观道士一声大喊“小心!”,身后阴气袭来,赶紧回身提剑格挡。
一团绿影正正撞过来,结结实实压在谢灵涯的三宝剑上,伴随一声惨叫,身形都直接消失了。这正是之前唯一逃回养鬼罐里的厉鬼。
谢灵涯感觉到一股冲击,身体往后一栽,半边身体都跌到窗外去了。他心想完了,待会儿去医院和那位道长一起作伴了。
可就在此时,一道力量托在谢灵涯后背,将他顶了起来!
谢灵涯愕然,回头一看,竟然是之前给他带路那跳楼鬼,这会儿正扒在窗台上,战战兢兢地看他。因为刚才施力,身形好像都暗淡了一些。
“谢了!”谢灵涯赶紧把符书补完,此时再看,施长悬二人还和走尸僵持着。
走尸力大无比,一手抓着太和观道士的胳膊,已经抓出几个血洞,另一手被施长悬扳着,桃木剑抵在他腰上,却前进不了分毫。
谢灵涯冲过来,一手抱住走尸的脖子,把他往后一搂,三宝剑戳过去,分明是木剑却深深陷入他背心一寸。
走尸吼叫一声,手放开了施长悬和太和观道士。
施长悬抽手后立刻行云流水一般一剑横穿走尸腰部,剑尖从另一头顶出来!
走尸口中逸散出大量阴煞之气,整个失去了原先的硬挺气力,往后一倒。
三人喘着气,室内只剩下厉鬼们在符箓镇压下幽幽凄厉的哭泣声。
……
太和观的增援终于到了,十来个道士进来,扶伤员的扶伤员,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还有那被走尸抓了一下道士,手上几个血洞都乌黑了,正在拔毒。
这个太和观道士叫毛正清,是太和观管理委员会的委员之一,可以用比较老的概念理解,相当于什么武林门派的长老。
他一边用糯米拔毒,一边对施长悬和谢灵涯再三感谢,要不是谢灵涯来帮忙,施长悬以血画符,可能要元气大伤了,而施长悬从一开始就是在帮他们。
毛正清以为谢灵涯不清楚内.幕,还对他道:“那对老夫妇是‘师娘’,你知道吧?”
谢灵涯点头,师娘就是巫的别称,在民间不管男女一概称师娘,擅长请鬼念咒。但并不是每个师娘都像他们一样,下恶咒赚钱的,很多都是给民众治治病、问问先人。
“上次那位贺先生捡到的钱上,就是他们下了咒。外省来的,在鹊山已经做了多起这样的事,为了赚钱,害了几条人命了。”毛正清解释道,“那道恶咒被施道长破了,老头遭受反噬,我们才察觉原来还有一人,于是找到这里来。”
他省略去了陈观主破咒不成自己出事的事情,谢灵涯也没说破,感慨道:“原来是这样,看我那一砖头真没砸错。”
毛正清:“……”
说实话,这个年轻人用符的豪气,出手的粗暴,都给他留了深刻的印象。看样子都是擅长符箓,但是这位和施道长完全就是两种行事风格啊!
虽然毛正清心里很有点想法,但是现在这焦头烂额的,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谢灵涯恍若未察,待毛正清走开后,他还悄悄问施长悬:“陈观主没事吧?”
施长悬摇头,顿了片刻又道:“多谢。”
谢灵涯摆手:“谢什么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发现施长悬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又改口道:“拔剑相助,拔剑相助。”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白皙,握着剑柄时,与陈旧暗色的剑柄一处,更显得月光下的手指玉石般莹润,带着透明感。但是方才在楼上,剑指点符时又是另一番利落果断。仔细一看,指尖上残余着鲜红的朱砂,与眉心一般……
施长悬低垂着凤目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还是谢了。”
谢灵涯被看得莫名想把手缩回来了,干笑道:“呵呵呵,真的不客气。”
“出来吧。”谢灵涯说了一声。
男鬼现了行迹,瑟缩地站在谢灵涯面前。
谢灵涯想问他几个问题,但是男鬼说不出话来,谢灵涯说道:“那我问你,你点头吧。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的鬼,不过既然你帮了我,要不要我请道士给你也超度一下?”
过段时间就是中元节了,到时候很多法会,一起一并超度了。男鬼虽然长得可怕,但那是因为坠楼死相惨,并非厉鬼,估计是枉死成鬼。
可是听了他的话,男鬼却用力摇头,很不情愿。
“这样啊,”谢灵涯想想他可能还有些执念,毕竟人家帮了他,他也不好强求,便道,“你把姓名和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先给你烧点香烛纸钱。”万一这鬼之后想开了呢,拿些纸钱也好在下面花销。
男鬼十分开心,蹲下来用水沟里的水在地上写字。水迹顺着他手指的动作,呈现出字样。如果有旁人在这里,看到的大概就是地面凭空出现水字的诡异画面了。
“丁爱马……”谢灵涯把男鬼的名字念了出来,男鬼就抬头冲他笑,那脸看起来更可怕了。
谢灵涯一边用手机记好生辰八字,一边用手背把额上的朱砂抹掉——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丁爱马的鬼脸了。
附体神通消失,谢灵涯感觉到眼睛一阵阵的酸胀,恐怕是使用这道术的后遗症。
“不行了,我先回去了,回头给你烧纸。你以后小心一点,一码归一码,要是你害人我不还得来找你。”谢灵涯冲着之前丁爱马所在的方位说了一声,就往抱阳观的方向走了。
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抽气声,很快消失在风里。
……
谢灵涯回去的时候,今晚的抱阳观前院还有不少人,比往常要热闹几分。
这都是因为抱阳观没有蚊子的事情,短短时间已经在周遭渐渐传开了,随着天色渐晚,很多出来活动的居民听说后,就顺道过来看看,也有一些商户,抽空过来围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