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小屁孩,你们都是精明的大人。那么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商夷不擅水战,你可以利用后蜀的这方优势与商夷抵抗呀?像你这么精明的大人,一定想到了,是吧?”迟归好大的胸襟,根本不跟卿白衣生气。
卿白衣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还有呀,现在大隋跟商夷两国并不平静,大隋本土与商夷接壤的地方也时不时就会爆发冲突,你可以利用这件事,拖延一下商夷的脚步,你一定也想到了,是吧?”迟归眨眨眼,依旧好耐心。
“你好像三句话不离大隋。”卿白衣似笑非笑:“你这么忠心于大隋吗?”
“我小师姐如果现在转投商夷,不,甚至她去南燕那种地方,我都可以为南燕谋利,你信不信?”迟归目光明亮地看着卿白衣,含着笑意。
卿白衣半倚在椅子上,不再看迟归,目光微痴地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雕花,许久不说话。
他不出声,迟归也就不好说话,坐在那里一个人掰着手指头。
南九依旧是细细记下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看着卿白衣神色落寞的样子,好心地问道:“蜀帝陛下,如果有一天,后蜀走到无路可走,你也要抵抗到底吗?”
“对,宁可蜀国战至无一人,也绝不屈膝为臣。”卿白衣疲惫的眼眼里透出一点坚定的神色。
“我很敬佩你,蜀帝陛下。”南九笑起来。
卿白衣看着南九,笑道:“多谢,至少你不劝我投降。”
“那是我小师父笨。”迟归说道:“到时候后蜀上下一片废墟,每城每池都如郑都那般化作焦土之地,你死守的国家成为烟消云散的过往,百姓们无一赖以生存之地,妇人与小儿被铁蹄踏成肉泥,你身为英雄与勇士一般的坚持,只是让更多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人丧命而已。一个人可以成为勇士,可是一个国家,却不行。”
然后迟归笑得双目晶亮,双手合十,虔诚地说:“所以呀,蜀帝陛下,拜托您了,您就向大隋投诚吧,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
“你们走吧。”卿白衣闭上眼,懒得搭理迟归。
迟归气得鼻子都歪了,说了这么多次了,他怎么就是不肯投降?这么简单的求生之路,摆在他面前他都不走,简直是太过份了!
南九照旧将这一晚迟归与卿白衣的话传给鱼非池,鱼非池收信过后提着信纸对着石凤岐:“阿迟这是正经地打通了任督二脉了。”
“先前你不是还怀疑他只是疏忽了吗?”石凤岐靠在椅子上闭眼假寐,眉宇之中有着浓浓的倦意,连日征战,他疲累至极。
鱼非池过去给他揉着额头,叹气道:“我也猜过这是他故意留下的后手,不太敢确定而已。”
“迟归的心计之深我们两个根本没有探到过底,此次他与南九去后蜀,万事办得漂亮妥帖,不管多难的事总能化解,你觉不觉得,现在的他很像我们两个刚下山那会儿,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石凤岐笑声问道。
“你敢将后蜀的事,彻底交由他去打理吗?”鱼非池问他。
“你敢吗?”石凤岐反问道。
“我不敢。”鱼非池说。
石凤岐睁开眼,看着正站在他后方望着远方出神鱼非池,握住她正揉着自己额头的小手,问道:“为什么?迟归对你还是很忠心的。”
鱼非池的目光望得很远,不知望向何处,她慢声说:“或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很无情,但是我觉得,他很可怕。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透过他,我以前不反对他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他愿意做个天真的人,从来不曾动用过任何心思去谋划什么,这样的人可以用藏拙于巧,大智若愚来形容。”
她长长吁着一口气,带着三分感叹,两分怅然,还有五分的无奈在里头,她自是知道,迟归对她很好的,她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些好,她此生都无为以报。
长吁过后,她叹声道:“他的天真,他的澄澈不是伪装的,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他灵魂里的,只不过,与他这些天真澄澈相伴的,还有他难以想象的智慧与手段,以前他也不是隐藏这些智慧,而是根本没有想过要用。可是,一旦他开始去做这些事,而且是他主动去做这些事情之后,他的智慧与手段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我竟然觉得,他很可怕。”
石凤岐听着她类似低喃的话,拉着她坐下,笑道:“天真与极智,并存于同一人身上,你并不是真的觉得他可怕,而是他的成长速度过于迅速,你担心,他不能把握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