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这一跪,跪尽他毕生大愿,跪尽他此生伟业,跪尽他擎天鸿志!
上央跪后,鱼非池与苏于婳随后跪落,等着石凤岐发落。
众人谢罪,以谢天下!
石凤岐半倚在龙椅之中看着这三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时而幽深,时而惶然,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好像坐化了一般,连呼吸都听不到。
他一向都知道,先帝最后那三道遗诏是在为他铺路,可是他不愿意走上那条路,他总觉得可以再找另一个办法解决上央的事,只要平息内乱就行了,上央不该死,不该为他而死。
他一直在想办法,哪怕上央努力地瞒着他,他也猜得到此时的上央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他想快点解决这件事,他的老师上央啊,从小帮过他那么多,也是时候让自己这个做弟子的来帮帮他了。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只有装作不知道,上央才不会自己站出来去赴死以平息大隋之乱,石凤岐从来都不想逼上央。
石凤岐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鱼非池。
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鱼非池会把上央逼上绝路,以拖上她自己身家性命的代价,也要除掉上央,就为了保护他。
该要感激鱼非池吗?感激她连死都不怕,粉身碎骨也只是为了成全自己。
还是应该恨她,恨她不止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害死上央,害死自己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两个人。
能原谅她吗?原谅她这个凶手。
不能有后啊,她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呢?为什么不说呢,是怕自己会狠心离开她,还是怕自己会包容她于大隋不利?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她真的一直是这样吗?能够抹杀一切只为达到目的,不顾情意不管人伦只求权益至上?
这今日这场剧变,到底是他们商量好的,还是鱼非池突然发难,打了上央一个措手不及?
昨日里,上央还在与自己细细说着变法之事,说着呀,以后大隋总会知道这场变法的好处,他充满了信心与憧憬的神色,就好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大隋会何等强大。如果他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这场剧变,还能那样风清云淡地与自己商量着那些事吗?
御书房里还堆放着上央近来定下的各项变法之策,只等时机一到就要推行下去,他如果有心赴死,为何还要这么做?上央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他死了,世上再无人能把他的愿景实现。
所以,到底是不是鱼非池突然对上央动手了,而上央不过是在还击?
石凤岐有点想不明白,所以他想了很久很久,看着这两人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一般,什么事情都是别人安排好了,而他只用坦然地接受,接受别人的施舍。
他极端厌恶这种感受,极端憎恨被别人操控的感觉,哪怕这一切是为了他好,他也难有半分感激……不过想来,他们两个也没想过要自己去感激。
金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绝望,纠缠在这些纷乱之事的真相与假象,大义与私情,爱与恨,无奈和接受,都繁复而密集地交织在一起,重重在压在胸口前,让呼吸都变得格外的不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连活着呼吸都是错,就是此时金殿之中众人的感受。
好像连呼吸错一个节拍,今日都会落得身首异处的结果。
傻子也看得出来,今日这场大戏不是内斗,而是一场变革,一场将笼罩在大隋头顶上的血光洗干净,重还天地乾坤的变革。
新帝登基,需使雷霆手段,才能稳健地扶着这个新王朝平稳地度过权位交接的时期。
古往今来,所以新帝的雷霆手段说来说去无非是狡兔死走狗烹,杀功臣除异党,使得王权巩固。
石凤岐这位新帝倒没有亲手除掉自己的功臣,但是功臣们,自行请死。
见石凤岐久不说话,鱼非池抬起头来看着他,温柔而多情的目光,带着轻柔似春风的笑意,她说:“陛下,上央当死,请陛下治罪。”
石凤岐看着鱼非池的目光格外的陌生,格外的冷漠,像是看着一个从来不曾认识过的人,他似在想,鱼非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逼我杀了上央吗?
杀了上央,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石凤岐需要你教我怎么做吗?需要你为我这么做吗?
你自以为是地为我好,可知道,我并不需要?
末了,石凤岐轻笑:“你等三人坏我大隋根基,毁我大隋大业,其罪当死,念其往日有功,从轻发落,以儆效尤,上央妄动国土,涂炭生灵,暂押天牢之中,等罪行审清后再做定夺。鱼非池谎报军情,动摇军心等罪本该当诛,念其以往功绩,相抵之后赏鞭刑三百,苏于婳未尽谋臣之责,玩忽职守,赏鞭刑一百。二人皆于今日在正午门前施刑,谢罪于大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