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瑾舍了性命为我求来的,我为何不能服下?”窦士君奇怪地看着他,又哭又笑。
“大师兄!”石凤岐扶正窦士君的身子,看着他:“大师兄,你我都知道这是什么药,你不要做糊涂事!”
他说着要抢走窦士君手中的半仙丹,却猝不及防地被窦士君一把推开,他举着那粒药摇摇晃晃走进屋子,他的手指都在轻颤,根本站不稳身形,没走几步,吐出一口黑血跌在地上。
鱼非池扑过去扶起他:“大师兄,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吃这个药,我求你了!”
“小师妹,若此药,是石师弟用性命给你换来的,你会不会吃下去?”窦士君淌着眼睛,问着鱼非池。
鱼非池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窦士君泪流不止,拼命地摇头:“我不管,我不管这个药是怎么来的,我只知道它不能吃,大师兄你不要吃,你听我的好不好?白衹的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可以解脱了,你能不能就好好的活着,不要死,大师兄我求你不要死,我这么拼命,这么努力,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啊……”
“小师妹啊……”窦士君抱着鱼非池,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他胸口处一大片暗黑色的血迹,还有一些血块,鱼非池抓着他的衣服听得到他微弱的心跳,只要还有心跳,就还有救,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大师兄,季瑾季将军,也只是想让你活下去而已,大师兄,你听我们的,好好活着,好不好?
窦士君脸上全是泪,他瘦了太多太多,瘦得颧骨高高凸起,深陷的眼窝里尽是疲惫,可是他宽大枯瘦的手依然在轻轻地抚着鱼非池的后背,就像往年那年,他说啊:“小师妹,是大师兄无能,委屈你太久了。”
“我不委屈,大师兄,我一点都不委屈,我只想你好好的,你不要辜负我这么努力,你不要吃这个药,季将军如果知道这是什么药,她也不会想你吃下去的。”鱼非池哭得接不上气,只是死死地拉着窦士君的手,一遍遍地说:大师兄,你不要吃这个药,大师兄,求求你活下去,大师兄……
旁边的石凤岐也劝他:“大师兄,如今的白衹马上就要好起来了,你若是觉得伤心,可以找个安静地方避世,不用这样白费性命,就算看着非池为了你,熬了这么些时日的份上,你也不能放弃啊。”
石凤岐想上去抢走窦士君手中的药,可是窦士君将那粒药丸紧紧地握在手中,石凤岐夺不走,夺不走这用季瑾的性命换回来的,半仙丹。
窦士君只是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没有这样痛痛快快地流过泪,他一直是一个很沉稳的人,无为七子的头把交椅他坐着没有人敢有不满,稳如山,沉如石的大师兄,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从未像这般,失态过。
所以,季瑾对他而言,真的真的,很重要吧?
哪怕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他到底有多么深爱季瑾,但是,爱得很深很深吧?
他最终闭上眼,将药一口吞下。
鱼非池哭得声嘶力竭:“不要啊,大师兄!”
她死死地抱着窦士君,哭着喊着让他吐出来,不要死,大师兄,活下去,为了我,为了季瑾,为了所有人,求你活下去。
可是窦士君,只是紧紧地抱着鱼非池,让她不要再挣扎,不要再哭喊,小师妹,大师兄是心甘情愿,总有一日,大师兄是要去陪季瑾的,不差这几日,也不差这一个月。
至少如今换得一个月的太平无虞,可以陪陪你们,听你们说说话,大师兄足矣。
半仙丹,这是一味天下少有的药,这药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个地方叫无为学院。
无为学院的老怪物们总是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半仙丹就是那些奇怪之物中一味。
不管病得多重的人,只要吃下这种药,都可以换上一个月的寿命,榨干病人的身体,换得一个月的回光返照,算得上是一种救命仙药。
但又因为,如果你是个健全的人,吃下这药,也会被这药激发气血,功力大增,可若是不能及时调养,等到药效一过,便是气血耗尽,长病不起,直到死亡,所以只能算作半仙之药。
窦士君的身体之前的确不太好了,但是谁也说不准以后是不是好不起来,给他吃下这种药的人,心思有多恶毒啊!
以窦士君的见多识广,又在学院里呆过的,一眼便能认出那药丸的,可那是季瑾用性命为他求来的,他选择服食下去,便是不准备活了。
可怜了季瑾,只是可怜了季瑾,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她换回来的是窦士君的长命百岁,以为她舍去性命可以保得窦士君性命无忧。
她不知道,她舍掉生命,换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多么可怜的季瑾啊,多么可怜的窦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