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奴隶主之外,没有人知道,奴隶这门生意,可以脏到连多看一眼都是罪孽,当这一切鲜血淋漓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时,拷问的是一个人的良心。
商向暖转头不忍细看,这位长公主除了对她的皇兄和温暖有着扭曲的恨意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甚至勉强当得上善良二字,她从来不知,那些运往商夷金陵城的奴隶,曾经受过这样的苦难。
“待我回商夷,要跟皇兄说,这生意以后……商夷便不要做了吧。”商向暖低声对韬轲道。
韬轲只是怅惘地叹息了一声:“难啊,长公主,你不知,这些奴隶还有他用。”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茶室,他知道,鱼非池就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切,韬轲在想,鱼非池所做的这一切看似对付叶家,是不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这奴隶生意不过眼,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把这生意狠狠重击?
若真如此,鱼非池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懒惰闲散的人,或许有一样顶好也顶坏的东西,这东西叫良心。
没有人比韬轲最清楚,若成为无为七子,什么都可以有,唯独良心这东西,万万存不得。
站在鱼非池身边的南九手指在轻轻发抖,他目力极好,奴隶场的一切他尽收眼底,半点不漏,那些被糟蹋得没了人样的奴隶,他们所过的日子南九也曾经过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有切肤之痛。
鱼非池趴在窗子上看着下方的一切,并未回头去安慰南九,她可以为南九挡住一切羞辱他,看不起他的人,但是她无法替南九去除心魔,与其时时温柔呵护,不如让他自己面对,这法子或许残忍或许刻薄,甚至不近人情,但却是最好的。
本来鱼非池,也没想要做一个温柔的人啊。
与他人的目光不一样,鱼非池并未将过多的眼神放在奴隶场上,而是看着带领奴隶和百姓砸奴隶场的苗芽儿,她眼中有极不合宜的兴奋之色,当大家对这惨景都感到痛心与难过时,她却是亢奋的。
她真的极为享受这样众人拥护的感受,哪怕她到这拥护的代价,是她眼前那些孤苦可怜的奴隶悲惨的人生。
“你会不会后悔,挑中了苗芽儿?”与她同坐茶楼的石凤岐问话。
“为什么这么问?”鱼非池懒懒地说。
“毕竟原本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若不是我们将她们拉进来,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变化,她现在已经彻底沉沦在了眼前的光环中。”石凤岐笑声问她。
鱼非池转转脑袋看着石凤岐,莫名笑了一下:“我来反问你一下,她是因为得不到你,才想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至少她认为你喜欢她这样,于是沉沦美梦中迷失方向,所以石凤岐,你会不会后悔,挑中了苗芽儿?”
“我不会,我无需为他人的选择背负内疚。”石凤岐说得自然,这样看,往日里骂他一句薄情寡义的衣冠禽兽,也当真不算冤枉了他。
鱼非池说:“所以,我也不会。”
“唉,我与你真是天生一对。”
石凤岐心口石头悄悄放下,他便是担心鱼非池会因为苗芽儿的事有所自责,才有了那一问,现在看来,骂她一声良心让狗吃了,也是骂得对。
苗芽儿说了她要选择自己的人生,愿意活在这虚假的万丈光芒里,鱼非池自不会拦着,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想这样活一辈子鱼非池都没意见,就是不知等这几幕戏落下后,苗芽儿她能不能自己再造这一段光芒。
更何况,之前鱼非池已与苗芽儿谈过,她是清醒地知道她在做什么的。
鱼非池向来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她该负的责任会负,不该背的内疚她半点也不会有,她从来也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什么都是恰到好处。
日光很好,雪色也也很好,石凤岐在侧细细看着鱼非池懒懒散散趴在窗子上的侧脸,她眉目开始渐渐长开,少了往日里的稚气,多了些少女气息,薄薄的光勾勒她皎好的容颜,白色的袍子更衬得她雪色透白,虽不事装扮,但仍难掩风华。
就算她从不曾刻意,可她一直都有嚣张艳丽的模样。
石凤岐心想,若能看这样的她一辈子,该是多好?
而南九在旁边悄悄退几步,看着石凤岐静静注视鱼非池,他的唇角也缓缓勾着笑,有人待小姐好,那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