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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沫蝉晚饭敷衍吃了两口,便拎着骨头跑到静安别墅去。
幸好小区的硬化地面和绿化工作还没做完,所以监控设备尚未安装到位,沫蝉还能有机会躲在树丛后头,一直等到所有工人都放了工,整个别墅区安静了下来。
沫蝉将白骨摊开在月光下,她冲着白骨嘀咕,“你出来。我替你找到孟槐安了。”
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耐呼唤出魂灵来,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不过,她愿意试上一试。
没动静。
那骨头原本有事儿没事儿就冲她没完没了地哭来着,这会儿竟然也都安静了下来。
沫蝉咬牙,“你不出来是吧?好,那我来猜猜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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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蝴蝶,当年红透上海滩、惹得无数公子竞折腰的那个蝴蝶。可是你性子刚烈,一向洁身自爱,你只陪舞而不卖.身,因为你一直在等待着一个能真心待你的人。”
“后来那个人出现了。他出身巨贾,为了你而倾尽心力寻找一匹衣料。你看重的不是这匹衣料的奢靡,你看重的是他的心——上海滩公子云集,非富即贵,钱也许并不珍贵;可是这个人却是奉上了一片心。”
“他说这衣料是他踏遍苏杭织户,百般斟酌之后独独挑来给你的。他说这衣料这世间只给你一个人穿用——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你在他心中也是这样的独一无二。”
“就像你在医院后巷给我讲的一样,你被他感动,最终嫁给了他。这当中一定有海誓山盟,也有你们携手共同的抗争。你以为一切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你嫁入婆家却发现,那里等待你的不是幸福,而是婆家无尽的白眼和责难。而那个人也在家庭的压力之下,回到声色场中,流连新欢,渐渐不再回家……”
“你性子一向刚烈,你不能容忍这样的屈辱。于是你走了,孑然一身离开了那个家庭,离开了那个人……”
沫蝉讲到这里,自己眼睛里已是含满了泪。一共就见过她两回,无论是在医院后巷,还是在她家楼下,她留给沫蝉的印象都是强势傲然的。就像她抽烟的姿势,下颌总是微微向上抬起,眼睛望向天空。她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其实她不过是在用那样坚硬的外壳,来掩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她想说自己不在意,可是她还是在死去了几十年之后,因为一句被印在了墙上的广告语,而回到这里,寻找那个人。
那个,她以为她自己一直都在恨着、不肯原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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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你鬼节那晚上说的话,我猜你又回到了舞厅。你在那里重拾你曾经的辉煌,你甚至拥有比从前更好的一切,吃穿更好,打扮得更美——可是你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了。”
月色冷寂,白骨也同样冷寂。沫蝉望着望着那单调的白光,心里一片黯然。
“可是你后来却来了d城,而且,死在了这里……”
“再后来,他也寻来了。”
“可是你们,却错过了——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也来了这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还在恨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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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银纱,绕过小区内的亭台楼阁覆下,照亮袋中森森白骨。
这世界就又褪变成黑白两色的天地。这一片天地里,万物皆暗,而只有这森森白骨有着与月亮相同的清净皎洁。
仿佛一个人的心。
所以人们才说:月亮代表我的心。
沫蝉知道这要是换在暑假之前,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疯了。大半夜的出来干这事儿,现在还竟然对这森森白骨产生了浓浓的惋惜之情。
沫蝉叹息了声,“你还是不肯出来是么?那算了,我想办法把你的骨头送去跟孟槐安合葬吧。”
她揭穿了胡梦蝶,她就有把握让胡梦蝶答应她这个要求。
沫蝉看还无动静,便躬身将骨头收拾起来。可是就在此时,天空一片浮云遮住月亮,天地只剩一片幽暗。
树影摇曳,幽深处亮起一点红星。明明灭灭,勾勒出沫蝉熟悉的那抹窈窕腰身。
她终于肯来了。
可是她却朝沫蝉冷笑,“你胡说八道。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他早就不要我了,我跟他早已恩断情绝。我登报说过,与他生生死死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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