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舒这样看他,才品出些“清谈才子”的意思来。
大抵当年荀况尚未名满天下之时,便是以一派这样的高洁雅姿,游走在颍川士族之中,与人清谈一二的吧。
宇文舒想着,便下意识地蹙了眉。
荀况这样的人,身处建康之中,又究竟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呢?如果说颍川郡王上京来是圣命难违,那荀况呢?建康城,可不是什么清雅之地。权力倾轧,龙潭虎xué这个人,又是为什么来的。
“殿下在想什么?又在打量我什么?”荀况手上麈尾扇势一收,就顿在了xiōng前,他chún边仍旧是浅浅笑意,“世人皆知谢氏女生来主贵极,我所知建康士子对其无不追捧,那么殿下呢?殿下一双眼始终追随谢氏娘子,可也是为了那六个字吗?”
一语双关与其说荀况在追问他如何看谢拂,不如说荀况在问他——龙椅,他要是不要。
“荀小郎君,”宇文舒目不转睛,慢悠悠叫他一声,“吴郡一封内情不详的书信,换得了你想知道的消息吗?”
“那我与殿下说两个字吧。”荀况指尖在白玉扇柄上点一下,再点一下,晃着脑袋连看也没看宇文舒,“贪墨。”
荀况chún边弧度随着宇文舒明显的愣怔而越发大起来,他将音调挑一挑:“这两个字,不知道足不足以殿下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贪墨案,宇文聪几乎在一瞬间,宇文舒的脑中所闪过的念头,就让他清楚所谓两浙决堤其中的内情,可这显然不是案件的所有真相。荀况手上的那封信,一定还有他更想要知道的事情。吴郡啊
宇文舒咬咬牙:“谢氏生女为后,难道说,小郎君也想分一杯羹吗?”
“非也,非也。”麈尾晃动着,白玉柄与荀况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相映衬着,他手腕的转动很有节奏,一个字晃,一个字再收,每一下都是优雅,每一下也都是漂亮,“这杯羹lún不到我来分食,殿下既然这样说了,先前的话,我便不再问了。”
他不问,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有数。宇文舒所说分一杯羹,而不是他是否也再妄想着谢拂这个人,这其间深意,他懂了。
是以荀况含笑向宇文舒:“殿下愿与我走一趟谢府吗?”
宇文舒因此一句话,便随着他笑了起来。以往jīng于算计的狐狸,笑里总是藏着刀的,可今次却是会心舒然的笑。
这是两个聪明人之间的了然,更是两个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宇文舒双手交叠,十指交叉,双肘分撑在扶手椅两侧处,交叉的手置放于小腹前,淡然瞥荀况一回,和声问他:“看样子,小郎君所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孔门大丧,谢瀛携孔夫人回乡祭礼。至于数日前,谢瀛自会稽回陈郡c两浙事发,而今魏夫人只身入京,城门下执金吾将四匹高头大宛马拦下。”荀况站起身来,脚下高齿木屐在地砖上轻轻一点,他整个人稍侧了身,施然恭敬与宇文舒一礼,这怕是他所见宇文舒以来头一回这样毕恭毕敬的与他拜礼,等到礼毕直起身,荀况chún边笑意已然尽数敛去,“实则是我比殿下知道的要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