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白他一眼,咻了一声,却连接都没接他的话。
谢泠讪讪的耸耸肩,也不以为意。
至此谢潜才又深看谢拂一回,仍旧是那样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神,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他才转向去问魏姒:“阿耶书信上说,大兄他们在会稽郡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正是哩。”魏姒说话时语气同王宜是有些相似的,可是比王宜要真诚许多,自然也就比王宜的声音要悦耳些。
她是出身江南的女郎,从会走路就会拈针捏线,打小学的便是轻柔婉转,优雅施施然。因此举手投足间,正透出江南水乡所特有的丽雅。且魏姒说话时总爱带上些两浙地区的口音,尾音微微挑着c转着,轻柔又悠扬,吴侬细语,煞是好听。
谢潜打发了堂中服侍的下人们,只余下他与谢泠等四人,四人又各自坐了,他才嗯一声:“阿耶只与我说了个大概,具体是怎么回事?会稽郡守是你的从兄?”
魏姒一路上赶路很急,甫一坐下去便先执盏吃了两口茶,等茶水咽下肚,才与谢潜摇一摇头:“是同宗的,可他们出身旁支,要真的算也能叫一声从兄,但正经去论,我们是不大相认的。”
谢潜哦一声,其实对魏家宗族里的事儿,他也不是那样清楚。只是在他看来,那位会稽郡守若非攀上了会稽魏氏这个高枝儿,就定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了,陛下肯重用他,一定是有陛下的道理的。
要是听魏姒这样说,那这位太守,大抵是属于后者了。
谢潜一面想着,一面摆摆手,平声示意魏姒:“没事,你接着说。”
谢泠和谢拂是坐在魏姒对面的,两个人早就听谢潜说过,且谢泠听闻的还要更细致一些,故而此时便不chā嘴,两只耳朵恨不能竖起来似的,是要将魏姒的话听个仔细不可的架势。
魏姒手上的缥色长沿扁耳杯搁置回案上,抿一回chún,似乎是在认真回想的模样,约莫有半柱香时间过去,她才朱chún微启:“两浙那处决堤,不是天灾,是人祸,且当年修固大堤时的贪墨案,我那位所谓的从兄,就身涉其中。”
谢潜想过很多种可能——偷天换日也好,欺上瞒下也罢,可却没想过,魏姒会这样沉着冷静的告诉他,的确有那么一桩贪墨案,且她们魏姓子孙也参与了其中。
“他有证据?”谢潜一时眉头紧锁,久久不能舒展开来。
连谢泠都是大吃一惊,犹豫着问魏姒:“阿嫂那位从兄,除了说这些,还牵扯出旁的什么人了吗?”
魏姒掀一掀眼皮,正好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她正对面的谢泠身上。
谢潜啧啧两声:“想问什么就直问,别说话说一半,这样隐晦,是怕谁听见?”
谢泠干笑一声,讪讪的吐舌:“我这不是怕唐突了阿嫂族中人吗?”
魏姒这才有了笑意,与谢泠轻轻晃一晃头:“他并不曾指名道姓,只是告诉大兄,这件事情与上京关联紧密,要大兄来日无论如何想办法上书御前,请旨彻查,他一定要见到陛下旨意,才肯松口的。”
“咦?”一直乖巧的坐在一旁静听的谢拂,听到此处,下意识的惊诧一回,“那就是说,他既点不出人,也拿不出证据,就指认这次的决堤是因当年有贪墨而造成的吗?而且他还要陛下下旨彻查,还将建康牵连其中”谢拂托着小脑袋,径直摇头,“这太匪夷所思了。要上书,少不得阿耶或是二兄出面,可这要是个局,不是把我们自己搭进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