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见她一直没说话,且神色有些不对,缪云心下咯噔一声,半跪着的身子,就又拖膝挪了两寸:“女郎?两位娘子等着呢。”
至此谢拂才回过神来。
她将眼儿略合了合,把身上的薄毯更向上拉了些,整个儿的掖在腋下,侧了个身脸朝里,拿背对着缪云:“那就请进来吧。”
这回lún到缪云愣住了。
请进来?
看谢拂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要起身梳妆的样子,反倒比她进来时,睡意更浓了。
虽说王家两位娘子也不太算外人,女郎入建康后同她们都是常来常往的,可这个做派,委实有些拿乔了
缪云硬着头皮,出言劝了她两句:“女郎要是身上不舒服,不如我去回两位娘子一声,叫她们改日再来,或是等到女郎大好了,咱们上门拜访吧?女郎这会儿要歇着了吗?”
“别。”谢拂也不回头看缪云,闷声叫住她,“就这样请她们进来,怕什么?先前在大王面前我都借故先辞了,还怕怠慢了她们?连她们大兄我都没见呢。”
缪云见劝了也是无用,更不好总拧着谢拂的意思来,无奈之下只得起身退出去迎人进屋。
谢拂是打她起身的那一刻,chún边才隐有了笑意的。
至少重活一世,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就连缪云,都还是那副唠叨的样子,唯恐她行差踏错,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做错了什么事。
她当然知道这样见客不妥。
打小阿娘教导的就是不可人前骄纵,更不能仗着自己出身陈郡谢氏,就一味地拿乔托大。
她牢记在心上了,诚然,前一世也恪守着,那样做了。
但是结果又是如何的?
现而今想一想,她不端些架子,拿些派头,王宜怎么会慢慢的原形毕露呢——前世她就是太好说话,也太轻易地相信旁人了,才会叫王宜把她当靶子,顶在前头,有什么灾啊祸的,全冲着她这个谢氏女来。
谢拂这头正想着,耳朵微竖了竖,已经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带着些环佩相撞的声音。
“阿拂还是不舒服吗?”
谢拂仔细听着,便知这是王稚的声音了——娇俏里透着张扬,可那份担忧是实打实的。
王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至少到现在,谢拂都没怀疑过这一点。
她得意时,王稚从没有刻意的攀附过。她落魄时,王稚更没来再上来推她一把。
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古人诚不欺我啊!
缪云领着王宜和王稚二人一路绕到内间来,撩开挂着的两道纱帐请了她二人进,随后就去挪了两张胡凳过来,又吩咐瑞珠去倒茶奉上来,才袖着手候立在一旁,悄悄地打量她二人神色。。
谢拂其实是醒着的,可她仍旧背对着众人,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动上一动。
王稚勾着头,在胡凳上坐的一点儿也不老实,捏着手里的白玉杯,看看谢拂的背,又看看缪云的脸:“不是说已经醒了吗?”
谢拂差点儿就笑出声来——可见这是得了信儿的,适才没叫王岐见着她的面儿,可一转脸她就见了宇文氏兄弟,估计王宜这会儿带着王稚登门,也是王家大妇的意思,即便不是,这里头怕也少不了王岐的怂恿。
到底是王宜沉得住气,捏着嗓子,脆着音调,话中隐隐带着笑意:“不妨事,咱们等一等吧,她才昏睡了这样久,许是没养好,jīng神还有些不济吧。”
谢拂立时就眯起了眼。
她从来没有试过背对着人去听她讲话,如果从前试过了,她就一定听得出,王宜说出口的话,还有王宜的语调——飘忽不定的,透着一股子的虚伪不真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