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虑长公主又瞧见陈琼走神,知她又有喜讯,也用卫青的娇宠她不喜侍妾的话揶揄,陈琼听着心中真是五味陈杂,到最后更有些不舒服。
头三月的孕期最不稳定,情绪起起伏伏是好时坏多愁善感,陈琼向来隐忍,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就是听不得隆虑长公主所说的那种玩笑话,一时间觉得害喜反胃,起身告辞让侍女扶她出去透透气。
陈琼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但找幽静之处的回廊花||径散步,走到一处假山凉亭上恰好看到下面的石径上一位妙龄的俏丽女子与一华服少年有说有笑的偎依在一起,两人笑声泠泠,一见便知正是情浓之时。
陈琼看着不由叹了口气自语呢喃道:“世上痴情子,独与我无缘。”
一旁的侍女赶忙劝道:“夫人这话说得,大将军外冷内热对夫人也是体贴入微,只是他是大汉的柱石之才,忙了些没时间多陪夫人,夫人最近害喜厉害,就不要乱猜了。”
陈琼靠在朱红的美人靠上苦笑摇头,看着下面那对调笑的少年男女,又想起自己,一时情绪不稳竟然红了眼眶。
“夫人就不知‘痴情不及久伴’这句话吗?只要他眼中只看得到你,甘愿终生相伴,不比其他更感满足?”
陈琼原以为身在高出视野开阔,与心腹侍女闲话几句也不会被人听到,没想到身后竟然传来一道清郎朗的男子声音,唬的她赶忙转头去看。
“夫人此处,好视野。”
绛紫长衣玉带束腰的便装天子刘彻带着宦官曹小北从假山的另一边走上来,眼看已经站在了陈琼眼前。
“拜见陛下。”陈琼在侍女的搀扶下掩饰般低下头,慌忙擦擦泛红的眼角,跪地向刘彻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朕方才去拜见姑母,出来后就随便走走,不期遇到了夫人。”刘彻语气悠然淡淡,负手向前站在没人靠前向下一望,薄唇便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下颌一扬向陈琼道,“破虏侯李广将军的长孙李陵。”
刚才她与侍女的两句对话显然被天子听到,陈琼低着头有些尴尬,一语不发。
“世间多少好儿郎,春风年少,让人羡慕啊。”刘彻有些感叹的笑道,“朕像李陵那么大的时候,也是在堂邑侯府,心思一点不比他少。”
陈琼心知天子说的是他与皇后少年时的事,她不便插话也说不上话,以前她说不上话,以后她更不敢说话,因为所有陈家人都得到了皇后的严厉警告,她与天子之事任何人不得劝说半句,否则当即棒打赶出。
“这样看夫人当真有几分像朕的皇后啊。”刘彻俯视着闭口不言的陈琼眯起眼睛,深邃的黑瞳中泛点危险的深意。
陈琼看不到刘彻的表情,是是从他略微扬高的尾音上听出一片寒意,不由又将头低下三分道:“臣妾蒲柳之姿不敢与天后作比。”
刘彻很轻的笑了一声,转开了话题,躬身对陈琼道:“卫青最近的差事很多吗?朕不记得派了多少事做。当然,夫人是皇后的妹妹,又怀有卫氏血脉,如果夫人需要卫青在身边相陪,朕倒是可以帮帮夫人。”
这些话刘彻作为天子原不该在陈琼面前直白说起,但是他若总要循规蹈矩受制于礼,那么他也就不是现在手段高明大权在握的皇帝刘彻了。换句话说,刘彻做交易从来都不在乎方式,他要的只是目的。
刘彻的话有几分诱惑的意味,陈琼听得出来,更可怕的是,她在那一瞬间竟然动摇了,好在紧紧只是一瞬间。
可也就是那一瞬间眼中闪动的欲望,就让刘彻全然捕捉,看到了达到目的的可能。
刘彻向前一步,唇角还带着淡然的微笑,他优雅的弯下腰在陈琼耳边轻声道:“夫人,你也想让他心里那个人被自己取代吧?”
陈琼的眼睛倏然大睁,她的表情告诉刘彻她想,她太想了。
“只要夫人能让朕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或者任何能够指向那个人的东西都可以,朕就能帮主夫人让那个人消失,然后,朕会让卫青只属于夫人一个人。”
“陛下……”陈琼忽然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面含微笑的刘彻。
刘彻漂亮的手轻拍在她美丽的削肩上,瑞凤眸中满是令人憧憬的深邃:“朕当然是在跟夫人相互帮忙,朕想挽回的人是谁全天下都知道,朕还要夫人教一教朕,那‘留情蛊’能不能用。呵呵。”
陈琼听到“留情蛊”三个字一下就慌乱起来,她充斥着恐惧和不可置信的双眼望向刘彻,而刘彻,还是那样和煦又满含深意的笑颜。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将巫蛊用在朝廷堂堂长平侯大将军卫青身上都躲不过一死,更何况,卫青知道后悔原谅她吗?
威胁与利诱,陈琼的心忽然空了。
“夫人,朕不是骗你的,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