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今日便让你们看个笑话,没时间跟你们瞎扯,我得赶紧去换件衣服,一会儿他们要是包围了整个长兴道场,再想走可就难了。”
说着,徐锐涨红着脸一路小跑,往里屋冲去,三人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四哥,徐锐说得对,咱们也赶紧走吧,迟了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肃王调笑到。
裕王点了点头:“说得对,咱们还得进宫,是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的。”
“进宫?”
肃王一愣:“四哥是要去见父皇?”
裕王点了点头:“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无论如何都得给父皇一个交代。”
肃王皱眉道:“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父皇现在怕是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四哥又何必去费那个劲?”
裕王摇了摇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这是为人子的本分,走吧,知道你是怕被父皇考较课业,没啥好躲的,躲也躲不掉。”
说完,裕王已经领着黄正元往侧门走去,肃王只好撇撇嘴,跟着裕王准备进宫面圣。
徐锐找张宗年讨了一套书生的青色长衫,反复确定无人包围,这才鬼鬼祟祟地从后门逃出长兴道场,一路小心谨慎,深怕被人认出身份,好似做贼一般。
等他好不容易远离皇城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暗。
寒风徐徐,恼人的鹅毛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路上的行人早早回家团聚,热闹的长街渐渐变得萧索。
徐锐喷着白气,慢慢朝杨家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闻到街边一户人家的饭菜香味,听见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嬉笑怒骂,不禁叹了口气。
浮华之后总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往往热闹时越是疯狂,安静时便越是空虚。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白天多么精彩,天黑之后总是要回家的,可徐锐两世为人,却从未有过一个家。
在另一个世界,他从记事开始便和莫一起四处流浪,后来因为战争来到军营,便把那里当成了家,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潮总是有聚有散,军营这个残酷的地方又怎么会是一个理想的安身之所?
就好像现在,大军归营,他又得回到靖武侯府,去面对那些头疼的人,头疼的事。
徐锐的步子有些沉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街口。
远远的,他便看见侯府的墙角下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徐安歌正抱着一口残破的大箱子,顶着寒风瑟瑟发抖。
徐锐知道一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脸色一变,快步朝他走去。
安歌见徐锐终于回来,连忙起身,一把擦掉脸上的鼻涕,又揉了揉冻得发青的小脸,满面愤愤不平之色。
“怎么回事?”
徐锐来到安歌面前,沉声问到。
安歌怒意未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府的大门突然打开,昨天堵住他的那个管事从门后伸出半个脑袋,像是打发街边的野狗。
“夫人说了,杨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让你有多远滚多远,再敢回来便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那管事看也不看徐锐便缩回脑袋,“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大门。
杨渭元战死之后,杨家这些孤儿寡母便失去了大部分消息来源,今日又正好是杨渭元出殡的日子,从主人到下人都忙了整整一天,还不知道徐锐在长兴道场的壮举。
不过以杨家的刻薄,杨夫人即使知道这一切,除了更加记恨徐锐之外,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
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是人之天性,又何况是曾经看不起,或者极度痛恨的人呢?
杨家现在每况愈下,风雨飘摇,徐锐却是蒸蒸日上,万众瞩目,换了谁都极难接受。
“少爷,咱们现在无家可归了。”
安歌落寞地说了一句。
徐锐看了杨家的深宅大院一眼,摇了摇头:“你觉得这里是家吗?”
安歌苦笑:“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然回我娘那去吧。”
徐锐从安歌手中接过装着破衣服的箱子,顺手扔到墙角,那是之前那个徐锐仅有的财产,却不是现在这个徐锐的牵挂。
他拍了拍安歌的肩膀,搂着他转身往外走。
“安歌啊,咱们昨天才出来,要是就这么回去,少爷我不是很没面子吗?放心吧,咱们会有家的,一定会有……”
安歌点点头,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掌。
“我听少爷的,可是咱们今晚去哪呢?”
徐锐愣了愣,忽然听到安歌的肚子正“咕噜噜”地叫,便问道:“你今日一整天没吃东西?”
安歌摇了摇头:“在杨家没人理我。”
徐锐心中一酸:“正好我也没吃,先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吧,不过少爷我没钱,原说今日请你吃顿好的,看来多半要食言了。”
两个少年顶着风雪,在萧瑟的长街上慢慢前行,长街仿佛无限延伸,永无止境,不知道哪里才是归途。
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二人身后。
徐锐回过头,只见刘异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少年孤寂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
“就知道会是如此,上车吧。”
刘异掀开车帘,指着放着炭火的车厢说到。
徐锐看着刘异,脸上突然绽开一抹微笑。
他拍了拍安歌道:“晚饭有着落了,走吧。”